本書是當今美國生物學翹楚,威爾森的自傳。
從兒時孤獨的成長、受教育的波折到成為博物學家的歷程,和他在科學上的成就、對科學進展所作的貢獻,二條主軸交織而成。獨
立的篇章,韻味如散文;整體的架構,壯闊如小說。
隨著作者動人故事一步步的展開,引領我們暢遊繽紛的生命花園,學會觀察生物、大自然的方法與趣味;他熱情、積極的態度,樂觀、智識的思維,更觸動我們對大自然、對生命深沈的關懷。
一九二九年出生於美國阿拉巴馬州伯明罕。一九四九年畢業於阿拉巴馬大學,一九五五年獲哈佛大學生物學博士學位,同年開始在哈佛大學執教。目前,威爾森擔任哈佛大學佩萊格里諾講座研究教授,並為哈佛大學比較動物學博物館的昆蟲館名譽館長。 威爾森是美國當今生物理論學家翹楚,一九六九年獲選為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他還榮獲過全世界最高的環境生物學獎項,包括美國的國家科學獎、瑞典皇家科學院為諾貝爾獎未能涵蓋的科學領域所頒發的克拉福德獎(Crafoord Prize)。一九九六年,威爾森獲《時代》雜誌評定為二十五位影響美國當代最巨的美國人物之一。 威爾森非常擅長著述,他以《論人性》(時報出版)及《螞蟻》(The Ant)兩本著作,兩度獲得普立茲獎。另著有《大自然的獵人》、《繽紛的生命》、《Consilience-知識大融通》、《生物圈的未來》(皆為天下文化出版)。
輔仁大學生物系畢業。曾任《牛頓》雜誌副總編輯、《天下》雜誌資深文稿編輯。目前為自由撰稿人,專事科學書籍翻譯、寫作。
著作《肝炎聖戰》(與羅時成合著)榮獲第一屆吳大猷科普創作首獎金籤獎、《台灣蛇毒傳奇》(與羅時成合著)獲行政院新聞局第二屆小太陽獎,譯作《生物圈的未來》獲第二屆吳大猷科普譯作首獎金籤獎。
另著有《一代醫人杜聰明》;譯有《幻覺》、《醫學的藝術》、《夜班急診室》、《記憶診所》、《大腦開竅手冊》、《兒腦開竅手冊》、《奇蹟》等數十冊(以上皆天下文化出版)。
導讀 獨具慧眼的田野生物學家 金恆鑣
作者序 大自然,她不斷變化著
第一章 天堂海灘
第二章 把小男孩托給我們
第三章 角落裡的亮光
第四章 神奇的小天地
第五章 盡我職責
第六章 阿拉巴馬之夢
第七章 獵人
第八章 南方再見
第九章 前進熱帶
第十章 南太平洋巡禮
第十一章 未知事物的形態
第十二章 分子大戰
第十三章 麥克亞瑟與地理生態學
第十四章 佛羅里達珊瑚群島實驗
第十五章 螞蟻
第十六章 投效社會生物學
第十七章 社會生物學大論戰
第十八章 親切繽紛的生命
附錄 延伸閱讀
天堂海灘
在久遠的記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或是我們認為發生了什麼事,完全是圍繞著一小把強烈印象所建立起來的。
■一隻「賽弗柔安」
就我個人來說,我七歲時留下的一個鮮明印象是︰我站在天堂海灘外的淺灘上,低頭凝視水中的一只大水母。海水如此平穩、澄清,水母身上每一處細節都展現在我面前,彷彿牠是被關在玻璃瓶中似的。這種生物真是令人驚嘆,完全不同於我原先對牠的印象。於是,我盡可能地從水面上由各個不同的角度去端詳牠。牠那乳白般的粉紅鐘罩上面布著許多細細的紅線,這些紅線由中央輻射向鐘罩的邊緣。鐘罩邊緣垂下一圈觸手牆,環繞並稍微遮蓋裡面的一條攝食管,以及其他的器官。這些器官翻來翻去的,就好像濕答答的窗帘布似的。對於這些位置較低的組織,我只能看到一點點。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是又不敢再涉得更深,只好頭湊得更近些。
如今,我知道這隻水母是刺衝水母(sea nettle)的一種,學名叫作 Chrysaora quin-quecirrha,屬於缽水母綱(scyphozoan),而且還知道牠是遠從墨西哥灣漂游到天堂海灘外的海洋生物。但是在當時,我完全不知道這些動物學方面的專有名詞,我只知道牠叫做水母(jellyfish)。然而,我的這隻動物是那麼神妙,而「果凍般的魚」(jelly-fish)這個討人厭的名字是多麼地不適當,多麼地貶損牠。我早就應該輕輕呼喚牠真正的芳名︰賽弗柔安(scyph-o-zo-an)!想想看,我發現了一隻「賽弗柔安」!對這趟值得紀念的發現來說,這個名字適合多了。
只見牠停在那兒好幾個小時都不游開。當暮色低垂,我必須離去時,牠身體下方那堆糾纏不清的東西看起來似乎又更深地植入黝黯的海水中。我不禁好奇︰這到底是一隻動物還是一群動物?現在,我能肯定地指稱牠是一隻動物。而就在同樣一塊水域,還有另一種外形類似的生物,俗名葡萄牙戰艦(Portuguese man-of-war),則是由一群動物緊密結合,各司其職,形成一個功能運作完整且和諧的生命共同體。
像這類事實,我現在能輕易列舉出一大串,但是都不能拿來和這隻衝刺水母相提並論。牠突然間硬闖進我的世界,來自我不知道的地方,散發出我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氛,只除了下列這些字眼︰「在深海王國中,一場詭異、神祕的即興演出」。直到現在,只要我凝神回想,這隻水母依舊能表達出蘊藏於大海中的神祕以及邪惡。
第二天早晨,那隻刺衝水母不見了。整個一九三六年的夏天,我再沒見到另一隻同樣的生物。至於天堂海灘這個地方(近年來,我經常重遊舊地),則是位在佛羅里達波地多海灣(Perdido Bay)東岸的一處小村莊,距離潘沙可拉(Pensacola)不遠,與阿拉巴馬州隔水遙遙相望。
■海灘邊過暑假
就在這個美妙的季節裡,我家有了麻煩事。我的父母親在那一年離了婚。那段日子對他們來說很難捱,但是對我這個獨生子來說,一點也不難過,至少在那時還不覺得難過。當時我寄住在一戶人家中,他們每逢暑期便會收容一兩名男孩在那兒度假。對於小男孩而言,天堂海灘果真是名副其實的天堂。每天早晨用過早餐後,我便離開這棟面對海灘的小屋,獨個兒沿著海濱閒蕩,搜尋寶藏。我在溫暖的浪頭裡涉進涉出,盡情搜刮在海流中漂浮的一切物件。有時候,我就只是坐在小山坡上瞭望開闊的洋面,然後準時回家午餐,再出去,回家晚餐,然後又再出去,直到最後才不得不上床睡覺。然而入睡前,心裡依舊要重溫一下白天的探險歷程。
我已忘記那戶照顧我的人家究竟姓什麼,長什麼樣,年紀有多大,甚至連他們一家共幾囗人都不記得了。他們很可能是一對夫婦,而且我也很願意相信他們是慈藹的好心人。他們早已淡出我的記憶。倒是那個地方的動物,對我投下了一道難以磨滅的咒語。那年我只有七歲大,每種生物不論大小,只要觀察牠們,想到牠們,或是可能的話把牠們逮起來再細細地看一次,對我來說都是件賞心樂事。
水面下有鶴鱵魚(needlefish)來回巡梭,身體細長有如綠色的魚雷,上下頷也延長如喙。牠們天性緊張,可以讓你觀看,但是永遠不會讓你有機會靠近到伸手就能逮到牠們。鶴鱵魚晚上到底住在哪裡?這讓我很好奇,這一點我始終未曾知道。藍蟹(blue crab)長著一對能刺破皮膚的利爪,在傍晚時分向岸邊群集。用長柄網很容易就可以捉到牠們,煮熟後,敲開來便可以直接送進肚裡,也可以倒進甘寶濃湯(gumbo,灣岸專有的熱辣海鮮大鍋菜)裡。海水鱒魚以及其他一些魚兒的活動範圍在比較深水之處,靠近大葉藻(eelgrass)淺沼地或更深處;你若有隻小艇,就能利用魚餌或是旋轉匙形誘餌捕到牠們。尾巴上長著嚇人尖刺的土魟(stingray),白天把自己埋藏在水深及腰處的海底沙堆中,等天色漸漸黯下來之後,才移向靠近浪頭的地方。
■期盼「大」動物
一天傍晚,有個年輕人打我身邊經過海灘,手上把玩著一隻左輪手槍,而我則尾隨了他一陣子。他說他是要來射土魟的。在那個年代,很多年輕人(包括我父親在內)都經常這樣帶著槍(通常是點二二手槍或是來福槍,但偶爾也會出現更大型的手槍或獵槍),在鄉間隨意亂逛,想射什麼便射什麼,只除了人和家畜例外。尾隨他的當兒,我把這名土魟獵者想成是我的同僚,是一起探險的同伴,滿心企盼他能找到一些我從前沒看過的動物,也許還是較大型的動物。等他繞到海濱一個轉彎處後面,消失在我的視線外之後,我聽到了兩聲連續快發的槍聲。小型手槍的子彈穿透力能夠深到射著水底下的土魟麼?我猜大概可以,但是從來沒試過。而我,也再沒見到這位神槍手,沒能親囗問問他。
我多麼渴望每次都能逮到比前一次更大型的動物。好不容易,我終於開了一次眼界,見識到何謂真正的「大」!
我知道,外海深水裡有一些大型動物。偶爾,一群瓶鼻海豚(bottlenose porpoise)也會打岸邊經過,離我站的地方很近,用力丟一顆石頭都有可能砸到牠們。只見牠們三三兩兩地用背鰭或腹鰭畫破海面,作出優美的弧形彈跳,落水並消失,然後在十幾二十碼遠處,再度凌空騰起。牠們這項反覆的動作極富節奏感,因此我都能算準牠們下一次冒出水面的地點。遇到晴朗的日子,有時候我會連續好幾小時掃視著波地多海灣光滑如鏡的洋面,看看能不能碰巧望到什麼龐然怪物冒出水面。我希望至少能看到鯊魚,親眼見識一下那傳說中的背鰭如何衝出海面;心裡明白牠雖然遠看起來很像是海豚,但是牠發聲和冒出水面的間隔時間卻是不規則的。此外,我還希望找到比鯊魚更精采的東西,但究竟是什麼,我也說不出上來。反正就是某些能令我終生難忘的東西。
我能看到的幾乎全都是海豚,但我並不失望。在我告訴你那唯一一次例外之前,且容我先談一談追獵怪獸的心理學。這些怪獸被界定的尺寸並不是以實際大小為準,而是以相對比例為準。據我估算,在我七歲大時,我眼中動物的大小約為我現在看到的兩倍大。例如前面敘述的那隻刺衝水母的鐘罩體,現在我知道它們平均直徑約為十英寸;但是我看到的那一隻似乎寬達兩英尺──成人眼中的兩英尺。因此,可能真有所謂的龐然怪獸,即使牠們在成人眼中算不上龐大。 最後,我終於見到了一隻這樣的動物。
■得償宿願
但是牠豋場的方式並不像萬頃洋面上的渦流般,牠選在黃昏時分突然出現在我旁邊。當時我正坐在由海灘通往船屋的碼頭上,而支撐碼頭的柱子則樹立在淺水灘上。就著昏黯的光線,我幾乎沒法看清水底,但我依然不停地從碼頭朝下搜索,尋找任何大大小小會移動的生物。毫無預警地,有一隻很大的魟(ray),比一般常見的土魟大上好幾倍,無聲無息地從陰影中滑出,潛到我晃動的雙腳下,接著又滑向另一邊的深水處。這個圓形的影子,看起來彷彿遮住整個水底似的,不過幾秒鐘便消逝無蹤。我驚呆了,心裡立刻興起一股慾望,渴望再看到這隻怪獸一次;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還能捉住牠,好靠近看個仔細。我心想,搞不好牠就住在附近,而且每天晚上都會打碼頭邊游過。
第二天黃昏,我從碼頭垂下一根釣線,釣線末端繫著一個我能找到的最大的魚鉤,魚鉤上串了一隻小活魚。我讓魚餌整晚垂掛在約六英尺深的水中。次日一大早,我便衝到碼頭去檢查釣線。魚餌不見了,但魚鉤是空的。這樣的步驟,我重覆了一整個星期,都毫無所獲,總是白白浪費了魚餌。如果我當時用的魚餌是小蝦或螃蟹,逮住大魟魚的機會恐怕會大得多,可惜沒有人給我這個生手一點建議。
一天早晨,我釣起一隻墨西哥灣蟾蜍魚(Gulf toadfish,血緣近似於安康魚),牠是住在水底的雜食性魚類,天生就是大嘴巴、暴眼睛、以及一身黏答答的皮膚。當地人都認為牠毫無價值,而且還是生得最醜怪的海洋動物。但我認為牠很棒。我把我的蟾蜍魚關在瓶子裡放了一天,然後就把牠放回海裡去。不久之後,我終於停止垂釣那隻偉大的大魟魚;而且,也再沒看過牠打碼頭下經過。
■先做一個貪婪的野人
為什麼我要在事過境遷近六十年後,對諸位講述這個小男孩與水母、大魟魚、以及海中怪獸的故事?我想,這是因為它勾勒出一幅輪廓,隱約可見一位博物學家是如何造就出來的。一個小孩來到深水邊緣,滿心期待地準備迎接新奇事物。他就像是遠古以前的成年原始人,一個貪婪的古代原人,來到比如說馬拉威湖(Lake Malawi)湖濱,或是莫三鼻克海峽(Mozambique Channel)邊。
同樣的經驗一定在成千個世代中,重複了無數次,而它換得的報酬也相當可觀。海洋、湖泊、以及遼闊的大河都能充作食物的來源以及抗敵的屏障。地理疆界無法阻止他們向外播遷。他們可不會困坐在不毛的山溝裡等死,他們看起來簡直能應付任何形式的變局。只有水域總是位在那兒,亙古不變,不可侵犯,大部分都無法企及,同時又豐富得取之不竭。
這個小孩已經準備好要掌握上述的原型(archetype),要出發探測並學習,但是卻沒有太多詞彙可以用來描述心中導引他的那股情緒。然而,在他腦海中卻已烙下了一個鮮明的印象,這個印象成為他往後一生的護身符,而且轉化為強大的能量,導引他在經驗以及知識領域中不斷地成長。當他年紀漸長之後,他會從他所來自的文化中,多吸收進一些複雜的細節。但是,核心的印象是不會改變的。任何成年人只要肯認真省思,一定會覺得好奇︰為什麼自己竟會長途跋涉一整天,只為了想釣釣魚或是觀看太陽落下海平線?
在關鍵時刻獲取豐富的實際經驗,而非系統知識,才是造就博物學家的重要因素。所以說,頂好能先當一個野人,什麼學名、解剖都不知道也不要緊。頂好能有一大段時間只是隨意搜尋和作夢。 卡森(Rachel Carson)非常清楚這條守則,她在一九六五年出版的《驚異的感覺》(The Sense of Wonder)中,用不同的字眼表達了同樣的意思︰「如果說,真實的資料是種子,日後能長成知識及智慧,那麼,感官的情緒和印象便是這些種子生長所必須的沃土。童年時光正是培育沃土的時機。」她很明智地把孩童領到海邊去。
■傷了右眼
對我來說,天堂海灘假期並非大人刻意為我安排的教育課程,只是隨興人生裡一段意外的插曲。我被送到那兒,純粹是因為我的父母相信那會是一處安全、無憂的快樂環境。不過,就在那段短暫的時光中,又發生了第二樁意外插曲,這件插曲決定了我最終會成為哪一類型的博物學家。
這天,我坐在碼頭上,拿著掛有小魚餌的釣竿垂釣,只要魚兒一咬上餌,我就立刻把牠拖出水面。有一種小魚長得很像鱸魚,而且貪吃得不得了。牠的背鰭上長有十根尖刺,一受驚,這些尖刺便直直地豎立起來。當時,一隻這樣的魚上鉤了。我一時大意,扯得太猛,結果,牠竟飛出水面,摔到我臉上,其中一根尖刺不巧刺中我右眼的瞳孔。
連續好幾個小時,我都感到痛徹心肺。但是由於太想要待在戶外,我不敢多吭聲。我繼續釣魚。事後,我寄宿的那家人並沒有把我帶到屋裡去療傷(事實上,我也完全不記得他們到底知不知道我受傷了)。到了第二天,痛楚消了大半,只剩下輕微的不舒服。再下來,痛楚就漸漸地完全消失了。
幾個月後,我返回潘沙可拉老家,右眼瞳孔開始變霧,出現外傷性的白內障。當我父母發現後,立刻帶我去看醫生,而醫生則馬上把我轉送到那家古老的潘沙可拉醫院,去切除水晶體。這場手術簡直是恐怖的十九世紀酷刑。某人把我按倒,好讓一位名叫墨菲的女麻醉師用紗布罩蓋住我的囗鼻,然後滴進醚類作麻醉劑。好多年之後,我才知道當時她這種工作的標準收費為五塊美金。
等我意識漸漸糢糊之後,我夢見自己獨個兒置身在一間大會堂中。我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而且尖叫個不停。也或許在我被麻醉之前,真的在尖叫。
總而言之,這次手術經驗令人難受的程度,幾乎和白內障本身不相上下。因為手術後好幾年內,我一聞到醚類的味道就反胃。如今,只有一種情況會令我恐慌︰受困在密閉空間裡,雙手被制住不能動,臉上又蓋著東西。發生在我身上的這種強烈反感,並不同於一般的幽閉恐懼症。我能夠神態自若地鑽進壁櫃,或是撘電梯,或是在屋底及車底爬行。在我十幾、二十歲的時候,我還曾經探測過洞穴以及碼頭附近的水底幽僻處,一點兒都不害怕。總之,只要讓我的雙手和臉保持自由就可以了。
■意外造就昆蟲學家
從那以後,我只剩下左眼的視力。很幸運地,我的左眼在近距離的視力,比一般人的平均視力更為敏銳,在眼科視力表上為20/10,而且終生如此。我雖然喪失了立體視覺的感覺,但是卻能清楚地辨明小昆蟲身體上細膩的圖案和纖毛。稍長大後,或許是因為遺傳缺陷的關係,我又喪失了大部分高頻率音域的聽力。如果不戴助聽器,許多鳥類和蛙類的叫聲,我都無法分辨。
因此,當我長到十多歲,帶著彼得森(Roger Tory Peterson)的《野外賞鳥手卌》(Field Guide to the Brids)以及雙筒望遠鏡外出,就像美國所有的博物學家或多或少都曾經做過的一樣,結果證明我是一個相當差勁的賞鳥者。除非鳥兒很清楚地在我眼前奮力拍翅,否則我是找不到牠們的;即使有一隻鳥就在近旁的樹上高歌,但除非有人直接指給我看,否則我還是看不到牠。
類似的狀況也發生在青蛙身上。多雨的春天夜晚,我和大學同學靠著高亢的雄蛙叫聲的指引,前往青蛙的交配地。我的確找到了一些,像是吠聲低沈的樹蛙(tree frog),牠們的叫聲彷彿正在用力搥打一只大木桶;另外還有東方鋤腳蟾蜍(eastern spadefoot toad),牠們的叫聲很像是鬼魂前往地府報到時的嗚咽哭泣聲。然而,大部分的蛙鳴在我耳中聽來,都只不過是一陣含含糊糊的嗡嗡聲。
在一件決定終身的大事上面,我人生的轉捩點竟然出現在這樣小的年紀。我之所以注定要作昆蟲學家,一輩子研究或飛或爬的微小昆蟲,完全不是因為擁有什麼怪癖的天才,也不是因為有什麼先見之明,完全就只是單純地由於一樁意外事件,局限了我生理上的能力。
不管怎樣,我一定得找出一種動物來研究,因為心中的火種早已點燃。所以,我能找到什麼就研究什麼。於是,我剩下的那隻眼睛轉瞧向了地面。從此以後,我開始頌揚地球上的這些小東西,這些可以用食指和姆指挾起來仔細觀察的小動物。
摘自《大自然的獵人》
大自然,她不斷變化著
物理學家維斯可夫(Victor Weisskopf)曾經說他自己是身處亂世的快樂之人,我本人也是一樣。只不過,令我心醉神迷的並非核子武器或是聳動的高科技,而是一些完全不同的東西︰長久以來,我一直密切觀察自然界裡微細而基本的變化。
「大自然」這個字對我來說,具有兩層意義。
在本世紀初,人們還是很理所當然地把自己想成是不凡的物種,是被困在地球上等待靈魂或心智救贖的黑天使。如今,幾乎所有相關的科學證據都指向相反的方向──也就是說,既然已被生到這個世界上,而且還一步步參與了數百萬年的生物演化,我們人類的生態環境、生理狀況,乃至於心靈狀態,都和地球上其他的生物密不可分。從這一層含義來觀察自然界,大自然的本質是不斷變化著的。
本世紀剛開始的時候,人們依然相信地球資源豐饒得取之不盡。世界上最高的山還沒有人攀爬過,最深的海也還沒有人探測過,更別提那分布在赤道大陸上的大片野生叢林了。現在,我們早已繪製完實際的世界地圖,而且也估算出日漸減少的地球資源︰才經過一世代的開發,人類就已經將野生世界破壞到足以威脅自然資源的程度;生態系和物種正以六千五百萬年以來最快的速度消失之中!
由於對自個兒闖下的禍事感到良心不安,我們已經開始調整自己的角色──從地域的征服者換為地球的管理員。在這樣的第二層含義中,也就是我們體認到人類的存在和自然界是兩碼事的時候,大自然的本質也一樣是不斷變化著的。
■針對我,也針對你們
由於性情和專長的關係,使得我能夠一直很密切地觀察這些變化。在我還是一名年資尚淺的小科學家和小博物學家的時候,我個人的世界觀隨同下列兩個趨勢而轉換︰演化生物學的興起,以及「這門科學的從業人員能夠自然養成」這想法的沒落。從童年到中年,我的個體發生史(ontogeny)一再重複那更巨大的種系發生史(phylogeny)。同時間,大自然猶不斷蛻變出新的風貌。
我的童年很走運。生長在保守的美國南方,在一片如詩如畫的環境中長大,卻一點都沾不上南方那些個社會問題的邊兒。我在小小年紀便打定主意將來要作科學家,以便能夠多多接近大自然。
迷人的童年記憶未曾泯滅,但是它卻留存在赫拉克里特斯(Heraclitus,紀元前五世紀的希臘哲學家)式的思潮中。在這思潮中,所有的事物都不斷地變化,包括原先想像中世界的運作方式,以及我心目中人類在世界上的地位。把這些封存的記憶都提出來,使我更能完整了解自己目前的思考方式,也使我更能釐清自己信念中的核心因素。這樣的釐清不只是針對我自己,也針對你們,同時,或許也是為了增強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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