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藉由Peggy的筆和鏡頭,你不但能在其中看到巴黎、聽到巴黎、聞到巴黎,更能彷如置身巴黎街頭、古堡、咖啡館,悠遊地享受人生。
特殊海報書衣版,限量上市
二00一年夏天,作者Peggy獲得一份到法國電信公司巴黎研發中心實習的機會。這段時間,她隨身攜帶海明威的《流動的饗宴》,讀了許多次,直到將近離開巴黎,才突然領悟到它其實也如一本深度旅遊書。
Peggy照著海明威年輕時代的足跡探索巴黎,從這種角度而言,這本《絲慕巴黎》裡或多或少也摻雜了海明威對她的影響。
她在書中記錄巴黎生活點滴、活生生生活的感覺,不同於一般遊客的浮光掠影:
「黑白,是描繪巴黎最適合的顏色。」
「一種我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在之後走過其他城市找到的味道……」
「巴黎的精彩生活很快地展開,新鮮事發生的速率遠超過我能記下的速度。」
「除了牛排和可樂,所謂的異國風情,還有一種叫做「文化」的東西存在。」
藉由Peggy的筆和鏡頭,你不但能在其中看到巴黎、聽到巴黎、聞到巴黎,更能彷如置身巴黎街頭、古堡、咖啡館,悠遊地享受人生。因此,如果你有機會去巴黎,或者正計畫去巴黎,千萬不要忘了在行囊中放一本《絲慕巴黎》。因為它是一本深度旅遊書,是有黑白攝影作品的21世紀版《流動的饗宴》。
序 In the middle of paris
我們,在花神咖啡館見面?
就這樣,一直到該離開巴黎的那一天,
我從來沒有踏進過雙叟、花神,或是丁香園……
聖傑曼德佩區咖啡座
年輕的女士從黑得發亮的皮包中拿出一只銀製打火機,
優雅地點了根煙,她並不是懾人的美,但舉手投足都讓人注意。
法蘭克斯
下一次走進花神咖啡館的時候,我也會和法蘭克斯親吻吧。
說不定,那位六十多歲的侍者也會把臉龐湊上……
思慕巴黎
我一直想回到巴黎。如果說那是一種思慕,也不為過。
另外,我也喜歡結尾是「Paris.France」的地址。
傲慢的巴黎貓
牠斜著眼瞧了一下這三個一臉慘像的旅人,
再緩緩一臉不屑地轉過臉繼續看著牠的窗外。
單身出租公寓
我不知道這個城市真正吸引自己的地方在哪裡,
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巴黎愛上走一天的路然後猛猛喝上一壺水。
這是之前從來不會做的事。這一次,巴黎又會送給我什麼禮物呢?
親吻,其實沒什麼了不起
走進新辦公室的十分鐘之內,就這樣子,
把臉轉到左邊、把臉轉到右邊、把臉轉到左邊、再把臉轉到右邊.
大概重複了四十下左右。總共是四十個吻。
靠近可麗餅
彎彎曲曲的小巷子、熱騰騰的煎蛋薄餅、清涼的蘋果酒、
手指粗粗的彈鋼琴老伯、窄小的空間,歡樂的琴聲,
是我對這個城市的最初親切印象。
沙勒取有兩隻左手
沙勒取穿著一件白色蓬袖式上衣,
就像從「莎翁情史」這齣電影裡走出來的莎士比亞,
連那雙因為沾滿墨水而污黑的手指也相仿。
古堡裡的費加洛婚禮
如果不注意身旁邊打著手機的觀眾,
我真會以為自己是中世紀時代城堡裡的伯爵夫人。
Issy-les-Moulineaux 的露天市場
乳酪攤無疑是迷人的,有太多太多我讀不出來,也記不住的乳酪,
上面長著藍綠色霉菌的、暗咖啡色好似酸臭了牛奶塊的……
半夜溜滑輪大會
「走吧,去吃可麗餅。」經過這場半夜溜滑輪大會的震驚,
我們覺得有義務來份冰淇淋果醬可麗餅和半壺壼蘋果酒壓驚。
這裡是巴黎,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苦命經理人
「看來在巴黎生活真是不容易!連資深協理都要出來擺攤要錢了。」
父親看來似乎很高興今日拯救了一名和自己相似命運乖舛的中年男人。
而我,此時已經笑得倒在地上。
意外的災難
昨夜剩下的兩百元美鈔沒有了。
「為什麼你又要帶兩百元美鈔出門?」
我想,這兩百元美鈔真是命中註定要飛的……
海明威的房間
我請同事在義大利門(Port d’Italie)附近放我下車,
因為從這裡坐47號公車往北,可以到海明威住過的地區。
我想來一趟海明威之旅。
普羅旺斯的回憶
金黃的陽光照射著大地,連普通的芒草都彷彿閃爍出光芒,
一望無際的山野,排山而來的感動,我將展開在普羅旺斯的冒險嗎?
盧克、娜塔莉、胡西雍
盧克一邊搖著鐵鍋控制溫度,一邊隨著卡帶放出來的音樂晃動。
窗外的陽光下,強風吹得芒草沙沙作響,
從小房間窗口,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麥穗。
艾普村、Gerard 和Sun
Gerard看著Sun時的眼神總讓我動容,說不出來,
是一種帶著憐愛和保護的眼神。
豬腳餐廳的數學問題
「為什麼我的豬腳有三十四塊骨頭?」
「美麗的女士,我保證,您一定算錯了。」
「可是…我數了七次……」
貴婦人下午茶,塞納河畔的新娘
藍得一絲無瑕的天空襯著粼粼水波和塞納河畔美麗的新娘,
難得的晴朗的午後,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百年前的米其林指南
當侍者端著鳥籠般大的銀製容器上菜,令人滿心期待——嗒啦,
魔術師這次會從高帽子底下,變出什麼東西呢?
答案是——四顆,四顆義大利方餃!
米其林三星之宴
我幾乎是以一種得到恩賜的心情小心翼翼將它們放入胃裡,
所謂畢生難忘的菜餚,想必其中還帶有一種叫「氛圍」的東西也說不一定。
巴黎的紀念品
騎士和我雙雙跌倒在濕漉漉馬路中央,
我掙扎起身,左手臂一陣巨痛,鮮血汩汨流下。
這,是巴黎準備給我的紀念品嗎?
後記
思慕巴黎
我一直想回到巴黎。如果說那是一種思慕,也不為過。
另外,我也喜歡結尾是「Paris.France」的地址。
在僅容旋身的小酒吧裡,一個陰沉的男人用一種審判般的眼神盯著我。從我們一行人走進這家小酒吧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他銳利的眼神。這並不奇怪,在這個只有十數個座位和窄小吧台的地方,我是唯一東方面孔。
他拿了一只酒杯走上前,我,法蘭克斯,那位六十多歲的侍者,兩三位年輕的侍者,和那三位歐洲女孩站在吧前。
「妳。」他沉緩地吐出這個字,陰沉的眼神讓我有些害怕。
「妳,昨天晚上是不是在丁香園?」
不會吧?
「妳是不是一個人坐在演奏鋼琴旁那個位子?」
我瞪大眼睛。
「一個人從九、十點坐到兩點?」
法蘭克斯的眼睛也瞪大了。
陰沉的面孔終於冒出笑容,他笑著說:「我想一定是妳,我不可能認錯。」他轉過頭,對著法蘭克斯和那三位歐洲女孩說:「她一個人坐在最角落的位子,拿著本子從店裡很熱鬧一直寫到打烊。寫的是密密麻麻看不懂的東西,偶爾還畫些圖。太明顯了,我絶對沒有認錯。」
巴黎的酒吧咖啡廳少說也有數萬家。而且這是我第一次到小酒吧。
「妳知不知道我一直坐在妳隔壁?妳大概沒注意到。」
這…,我轉頭看看法蘭克斯。
「巴黎很小的,妳現在知道了吧。」法蘭克斯說。
我一直想回到巴黎。如果說那是一種思慕,也不為過。
六年前,我就一個人在巴黎找到一間分租學生宿舍。那是一個只有一張行軍床,上面鋪著墨綠色毛毯、一張陳舊的木桌、兩條釘在牆上充當書架長木板的簡陋房間。比青年旅社稍微好一點,有一個完全沒有景色的窗戶。擁有屬於自己的淋浴間讓我十分滿足。另外,我也喜歡結尾是「Paris.France」的地址。那段時間,我愛上走路和喝白開水。這是我生下來之後,最討厭的兩件事之一也說不一定。那是一個亮白色如厰房般方正的三層樓學生宿舍,和我所有看到的巴黎房子都不一樣,有著暗淡但仍會映射出附近房屋景色的玻璃窗。它位在市區西北方三號線地鐵站將近終點的地方,坐末班地鐵到Louise Michel站,只要走三分鐘就能瞧見這幢白色建築。
一點也不熱鬧的地方,地鐵站兩旁有一家很小巧的店,擺放著讓人駐足的鮮花。回家早的話,我會選上一朵嬌嫩的紅玫瑰,或是含苞的白色鬱金香。老闆用玻璃紙簡單包裹著花朵的長莖,有時為我繫上一條粉色或是相同艷紅色的絲帶。「好美的花,不是嗎?」他像欣賞情人似的把花交到我手上。每一朵玫瑰都是我所衷愛的長莖玫瑰,在台北,它們總是擺放在白色大理石花瓶裡,或是襯著一氣呵成的玻璃紙。我尤其記得克莉絲汀店裡的香檳玫瑰花,女主人站在幾乎和人一般高的玻璃紙捲旁,用一把剪刀劃開那透明如水晶薄膜的聲音,然後撕開用刀背刮捲的絲帶,彷彿不經意地放入長莖葉片間。在巴黎小路轉角不起眼綠色塑膠筒裡,艷紅色、香檳色的長莖玫瑰也是那樣懾人地綻放著。一連好幾個星期,我擺在那張陳舊木桌上,墨綠色玻璃瓶中昂首的艷紅玫瑰,總會在黎明的陽光中閃爍著生命的動力,喚起遠方的思念。
艶紅的櫻桃也是吸引我的,我看著車站前水果店中年男老闆每天一早仔細地把青蘋果、黃蘋果、紅蘋果、柳橙、桃李、杏子、成堆的櫻桃,擺放得如藝術品一般,總覺得非得緩下腳步不可。奇妙的是,中午十二點左右,穿著暗白色圍裙(本來應該是白色的吧)的老闆又會在艷陽下把那誘人的水果一一撿拾放回盒裡,放平斜靠著牆擺放的成熟奇異果、螢黃葡萄柚、無花果,再蓋上塑膠布,然後拉下鐵門。一切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下午兩三點,休息結束,胖胖的老闆再度拉開鐵門,一邊用粗大的手指抺著汗水,往身上的暗白色圍裙擦去,一邊重複早晨的動作,一顆一顆地把水果堆積成山。圍裙上多了幾個黑黑的手印,轉眼間,人又多了起來。我總是在想,開一家水果店,是不是非得要有如此的耐心?對了,這可是我小時候的志願之一哪。
車站附近街角上有一家燈飾店,裡面擺放著林林種種的吊燈、立燈、日光燈、枱燈等等。我因為想坐在房間的床上看書寫信,但天花板上搖搖欲墜的燈泡實在是不太行,所以,想買個枱燈。很簡單,便宜,能亮就好,就這麼兩個要求。這樣一件事卻不容易達成。不算早的上午,特地彎過這家店,似乎還沒開張;中午回到住處,想試試運氣,但果真老闆也不比別人勤奮,自然關門休息中。陳舊大門上並沒有掛任何和營業時間相關的標誌,有時,試著早一點回家、或是週末經過這家燈具店,賭氣似的想抓到他們開門的時刻,不巧,出現在大門前的字條不是----「明天請早」,就是----「週末休息」。到底什麼時候才開門營業嘛?這家店的主人或許不太缺錢……某個星期一,走近那扇白色推門,玻璃窗內貼了一張紙,寫著大約是今天有事所以臨時不能開門之類的話。然後,七月中的某一天,燈飾店的門前加上大鎖,窗戶內側也罩上不透明白紙,告示牌上潦草的字跡寫著:「渡假中,九月六日回來,大家休假快樂!」。這樣的一家燈飾店,連踏進他們大門的機會都沒有。也許要買這個燈,除了地利、人和之外,天時也很重要。至少得摸清楚老闆什麼時候會心血來潮想拉開大門做生意。我的運氣大概不夠好。
宿舍裡的黑人警衛擁有每一個房間的電話號碼和鑰匙,還有一間有扇能看到所有進出大門住戶的窗戶。我總要想辦法趁他不注意時快速按下大門密碼然後溜回房間。否則走進房門三分鐘之內,電話總會響起。「請妳喝一杯,如何?下來聊聊?」一個星期天早晨,還在床上賴著,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開門,他衝進來,說是要幫我的浴室釘個架子,然後就帶著工具粗裡粗氣大步走進房門。
生日那一天,我買了一個漂亮的水果蛋糕。所有街角看來普普通通的糕餅店櫥窗裡,都放著果凍凝膠慕斯、亞爾薩斯派、烤蘋果派、蜜李捲邊餡餅。綠色的、粉紅色的、咖啡色的慕斯上,飽滿的草莓、奇異果、櫻桃、蜜李、水蜜桃,占位子似地鋪滿在所有可能的派皮表面,透明果膠襯著鮮美無比的艷紅草莓和翠綠奇異果熠熠發光。如果有三個胃,我願意拿兩個半來放這些美麗的五顏六色的點心,「la pâtisserie」,我愛極了這個法文字-「糕餅店」。
「還好生日在夏天,」我想。我花了一個月物色一個完美的蛋糕,實在不簡單,隨便哪個轉角的糕餅店都能找到五個另人忍不住想帶回家的精緻蛋糕。那一定是前幾分鐘才做好的。我望著桌上亮晶晶排滿兩圈肥美草莓、一圈翡翠色奇異果、襯上紫羅蘭色葡萄、粉白透紅水蜜桃的六吋蛋糕和窗口綻放的艷紅玫瑰,心裡盤算著,是不是拿到共用廚房請那位警衛一起分享?
最後,那枚水果蛋糕一直放在窗口的陳舊木桌上,我既找不到一個適合一同分享蛋糕的對象,左右端倪又看不出如何劃開如水晶般的果膠,才不會讓緊密排列的水果像推翻的骨牌般一轟而倒。想回家了。
雖然因為思念離開巴黎,飛機離開地面時,棍子麵包沾著剛切下來厚厚肉饀餅的滋味卻悄悄地從味蕾散開,蔓延到記憶深處。一種我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在之後走過其他城市找到的味道。那時我是不懂得香醇咖啡滋味的,但我記得一連數小時步行之後,用湯匙輕輕敲開侍者遞上焦糖布丁表面糖膜的輕脆聲音,彷若含著初冬湖面結起第一層薄冰的甜甜滋味。我叫了「一壺水」,透明色厚壁玻璃瓶內盛著滿滿的白開水。甘美的白開水,我一邊觀察來來去去的人,一邊翻出日記本和零散的明信片,竟然能喝完一整壺。以前,我總覺得喝開水比吃藥還難過。只有在重感冒的時候,才勉強捏著鼻子喝下。(就算有三百八十六個人告訴我喝水能變美也沒用)為什麼巴黎的白開水,給我一種甘美的感覺?回到台北,我竟然徐徐地從羅斯福路沿著新生南路走回家,一路享受著摩托車的喇叭聲和噗噗從排氣管冒出的廢氣,一邊覺得人生真正美好。
序 In theMiddle of Paris
「今夜我來幫妳吧?」Han是個韓國大男孩,住在宿舍六樓。
「這麼多東西,一片混亂,誰也幫不了,自己來就好。」遞上畢業論文到隔天早晨出發的飛機時間剩下不超過二十小時,累積了三年的東西,能在一夜之間放入紙箱內嗎?我沒有把握。
「雖然知道幫不上忙,不過一個人收拾行李很寂寞吧?」Han說。
「房間一團糟,不好請你進來,況且東西得兵分四路,恐怕只有我才知道怎麼歸類……」
「總是可以幫點忙的。妳不是有好幾櫃書?至少我可以出力氣幫妳放進箱子裡。」
我真怕搬家。
數十個紙箱上分別黏著「東京」、「巴黎」、「地下室」、「美國」四個不同目的地。怎麼會進入這麼複雜的狀況,自己都搞不清楚。一切的一切就像巨大的轉輪推著走動,此刻,我必須把未來三個半月需要的東西放入標記著「巴黎」字眼的紙箱內、未來一年需要的東西寄往「東京」。那麼,未來三年所需的東西該留在「美國」還是運回「台灣」呢?我把暫時用不到,卻又捨不得丟棄的東西留在宿舍地下室。大概是這樣的一個狀況。
眼前的目的地是巴黎。
進入論文寫作倒數計時的一個月,我把「Paris」這個字眼放大地寫在小白板的底端,隨著過去的日子打叉,小白板上剩下的工作日逐漸減少,距離出發前往巴黎的時刻也愈來愈近。
二00一年夏天,我獲得一份到法國電信公司巴黎研發中心實習三至十二個月的機會。巴黎是我心靈的磁場,我一直希望能在巴黎居住一段時間,至少。雖然如此,這個機會卻完全在我意料之外。
當時我已經準備接受日本NTT DoCoMo無線通訊研究所的工作,著手考慮搬至日本種種繁複事宜。我正在撰寫關於第四代行動通訊的碩士論文,能獲得當時在第四代行動通訊研發領先全球日本電信公司NTT DoCoMo研究所的工作機會無非是生涯規畫首選。
我曾於大學時代基於某些亂七八糟的理由一度同時修習日文、法文、德文和西班牙文課程。喔,這裡得聲明,我並非來自外文系,這幾種語言的程度正如您所知道的俗語「貪多嚼不爛」。所以請別因此誤以為我精通數國語言。
小時候我曾走進東京一家手工藝品材料行,大大地被三層樓不同粗細色彩緞帶的博大精深吸引,因此決心長大之後要學日文方能開一家緞帶行。大學時代和同學孫怡娟相約至巴黎自助旅行,為了吃喝玩樂方便的理由,硬修了一年台大施蘭芳老師的法文課,背下豬肉店、麵包店、千層派、棒子麵包、鵝肝醬等等艱難字串。施蘭芳老師寛大為懷,兩個學期法文課我分別得到九十九和九十七高分;法文和慘不忍暏的「量子力學」成績互補,使得當時學年總平均不至於太難看。也許因為這個理由,我特別喜歡法文。不過,某位目前任職於聯發科技,當年恐怕連法文「Bonjour」(日安)都拼不出來的大學同學,也以七十八分過關,所以並不是什麼值得得意的事。
台大物理系必修課程於大三全數勉強低空飛過,大四時身兼數個家教使我略有閒錢,心想未來也可能至德文、西班牙文語系國家旅遊,索性連德文和西班牙文一併修起。德文程度目前足以讓我分辨得出舒伯特樂劇裡唱的不是義大利文,而西班牙文程度則停留在「喔-啦」招呼語。
種種外語之中真正基於「對未來職業生涯有幫助」理由而學習的,只有日文。其他一概說不出正當理由。
不過這些無心插柳所做的事,卻在赴美留學之後改觀。
麻省理工學院和業界一直保持良好互動,早在畢業一年前左右,就為即將畢業學生安排緊湊的面試機會,並有專門為畢業學生連繋美國以外國家工作機會的各個部門,包括日本、德國、法國、義大利、中國、印度等等。條件是需有兩年以上該國語言修習能力,並參加一定時數相關文化課程。我估算自己過去經驗,申請赴日工作應有機會,希望畢業後能有機會至日本東京工作一段時間,以增加國際經驗。我也參加了France Program的說明會,基於某些不切實際的理由,心想試試看無妨,履歷表早已寫成,只不過是多複印幾份的工夫。我把履歷表交上,便幾乎忘記有此一事,馬不停蹄準備接踵而來的面試。
一年前,我曾單槍匹馬到德國亞琛市易利信(Ericsson)多媒體研究中心實習,安然渡過在德文轟炸中的三個月。我想,若以我僅能辨別「早安、謝謝、對不起」程度的德文能力都能勝任工作,到日本、法國也不是問題吧?雖然這麼想,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二千年底,我獲得兩份工作機會,分別在紐約和東京。我仍然清楚記得收到來自日本NTT DoCoMo研究中心錄取通知電子郵件那一刻的感覺。我花了很大的力氣申請這份工作,是當時心目中第一、也是唯一的志願,地點、工作性質都再適切不過,我甚至連待遇如何都未曾過問。收到恭喜消息讓我欣喜若狂,話雖如此,冷靜下來仔細思考準備接受這份工作時才發現這需要多大的勇氣。我在東京沒有任何朋友,日文也絶對談不上流利,在日本生活一年,究竟需要什麼樣的準備,才足以對應專業上和生活上的種種挑戰,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留在美國工作理所當然,待遇遠高於日本,英文能力既足以應付工作生活,我也早已擁有從如何繳交電話費到帶貓看病等等知識。家人朋友一面倒想阻止這個不合邏輯的選擇,並列舉出各種女性在日本工作的悲慘下場云云。申請工作時完全沒有想到的種種問題源源不絕冒出腦海,搬到東京工作,似乎真是一個瘋狂的想法。
我試著以自己還年輕,應該把握能讓自己擴大眼界機會的理由堅定赴日工作的決心。這時,卻收到負責為我和法國公司連繫索爾邦的來信:
「親愛的Peggy:恭喜妳!我收到兩封來自法國電信公司電子郵件,他們都對妳的履歷有興趣,希望和妳談談未來可能進行的專題以及可能工作的時間。」
法國電信研究所研究成果卓越,地點又在夢寐以求的巴黎,我一直想住在巴黎,卻從沒想過找到在法國的工作。這一切太突然,彷彿天上掉下的禮物,卻,來的不是時候。我已決定去日本。我和索爾邦道謝,表明自己不可能在此時考慮法國的工作。索爾邦鼓勵我先答應面試,再視工作內容決定。
「公司地點就在巴黎市中心(in the middle of Paris)!」索爾邦是個好人,他知道我多麼喜愛這個城市。「除了專業經驗外,在巴黎工作一段時間,所能帶給妳的文化洗禮必定對你的未來有重大的影響。我相信妳不會後悔!」索爾邦再度寫信給我,建議我重新考慮這個機會。我的心裡有一條縄子,一邊是浪漫舒緩的巴黎、一邊是嚴肅正經的東京;一邊是塞納河畔情侶對對、一邊是新宿車站的滿員電車;一邊是棒子麵包乳酪鵝肝醬、一邊是親子丼鰻魚飯壽司;一邊是親吻擁抱、一邊是九十度鞠躬;一邊是法國電信、一邊是日本電信;兩邊都是我所未知的世界,衡量孰輕孰重之際,心頭竟有一種微溫的激動感。 「In the middle of Paris」 這幾個字,來來回回在心底迴盪著。
索爾邦知曉我心底的為難,在我兩度告訴他拒絕法國電信工作機會之後,親自代我向居中連繫日本工作的Makiko小姐相談,希望日本方面能同意我延期三個月到職,並和法國電信簽下三個月的約,兩全其美。
這似乎是個完美的辦法。然而,收拾行李的當下,我卻發現自己雙手微微地顫抖著。我的法文幾乎忘得一乾二淨,雖然知道如何點橙汁鴨胸肉,卻可不知道該如何以法文做簡報。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結束法國的挑戰,還有更不是玩開笑的日本等著。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我一定是頭腦裡有哪幾根神經沒運作好吧。
法國電信的工作,從一連五小時法語嘩拉如大雨傾盆而下的會議展開。我的上司羅宏一定是因為十九歲時曾經到德國實習三個月受到的驚嚇至今仍存留,對於為年輕學生創造異國經驗樂此不疲,任由他的助手「啪啪咚噗囉」女士日日對我下達啪啪咚噗囉般如雨而下的法文指命。啪啪咚噗囉女士總是在幾乎沒有斷句情況連續講完十分鐘左右她的要求之後停頓下來,接上一句:「都懂了嗎?」三個月下來,我沒聽她講過一句英文。
每天早晨十點,這個「創意研發實驗室」裡的同事們一定會泡好濃縮咖啡,然後站在陽光下吞雲吐霧閒聊。我沒學會抽煙,卻不再嫌惡煙絲惓綣的味道,反而感覺那是和咖啡香最好的搭配。巴黎時陰時雨,細細雨絲落下,卻不沾濕衣裳。女人的髮絲在風中微揚著,舉手投足都如此動人。天空總是灰沉沉地,因此我改拍黑白照片,卻無意中發現這個城市迷人的另一個面貌。一直到現在,我始終覺得,黑白,是描繪巴黎最適合的顏色。夏天巴黎天黑得晚,下班之後還有許多時間,任我一點一點走過這個城市。夜晚十一、二點,咖啡館裡才正熱鬧著。
一直到今天,我始終感謝索爾邦當時半自做主張為我做的舉動。也因為這三個月,我和巴黎解下了不解之緣。人生之中,每一個決定總會以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方法,影響著跟隨其後的種種發展,巴黎生活在我的體內,也肯定種下了一些什麼種子。也許,早在更久以前,從我第一次怯生生踏上巴黎鵝卵石頭路那天開始。即使爾後在擁擠緊張的東京工作、生活,我也試著告訴自己,別讓巴黎的節奏和韻律遠離。
延續上一本「e 貓掉進未來湯」的傳統,這本「絲慕巴黎」的序言,還是和本文一點關係也沒有。不同的是,我一直深深喜歡著巴黎,而且我一直知道,總有一天,我會為這個城市,寫一本書。
2004年初春,於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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