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場戰爭,
年輕的飛行員是天之驕子,
身手矯健、知書達禮
懂藝術、熱愛生活
他們擁有生命中所有美好的一切,
他們是國家的菁英,是時代的貴族。
因為那場戰爭,
他們擁有一切,又甘願放棄所有
他們害怕死亡,卻迎上前去,
因為──
失去了祖國,個人的美好終將無所寄託。
一定要活著回來﹗
因為那些不認識他的人,勢必沒有人
會記得他們生命的珍貴。
一定要活著回來﹗
因為那些愛他們的人,以及他們的人
還有一輩子要過。
天空的情書,
獻給 所有走過那場戰爭的人,
他們多數都沒有再回到自己的國土上。
回得來就回來了,
回不來就不要回來了,就是這樣。──飛官李繼賢
飛機就是爸爸,爸爸每回經過我們家上空的時候,
他都會刻意飛低,一聽到轟的聲音,我就知道那是爸爸來了。──高友良
這場戰爭也許會把我們分開一段很長的時間,也許我看不到妳了,
那時光,我會到夢中找妳,妳也會在夢中來找我吧!──飛官劉粹剛
我甚至有時想到,不做飛行員的妻子才好,
做了飛行員的妻子,總是過著孤淒的日子。
所以我時而快樂,時而悲痛,內心深處淨是在哀泣著。──高橋美惠子
弟弟,我沒有適合時代的語言來哀悼你的死,
它是時代給你的要求,簡單的,你給了。
這冷酷簡單的壯烈是時代的詩,這沉默的光榮是你。──林徽因
我們的身體飛機和炸彈,當與敵人兵艦陣地同歸於盡!──中央航校信條
手握飛機操縱桿的感覺是既不能太鬆、又不能太緊,要恰到好處;
那感覺,就好像握著女舞伴的細手與纖腰跳華爾滋一樣。──飛行教官金英
我們是為了活而戰鬥,
最後存活不成才選擇與敵人同歸於盡。
神風特攻隊打從一開始就是要死,
要入英靈殿,他們別無選擇,只有死路一條。──飛官陳鴻詮
要做到十六個字:
無恐無懼、無憂無慮、無俯無愧、無怨無悔。──飛官都凱牧
七十年前,一群年輕有為的精英,投身飛行員,與敵機激烈拚搏。這些年輕飛行員,大多都難逃陣亡的命運,然而,生死從來不是他們的考量。
他們出生於辛亥革命後,是中華民國誕生之後的第一代人;他們加入空軍,在困苦動亂的年代,有幸接受現代化的高等教育,是中華民國培養起來的第一代共和國精英。他們志在冲天,隨時準備奉獻自己。時光過去,歷史檔案中冰冷的數字與紀錄不足以代表他們,他們是人,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故事的人。
七十年後,我們用文字與影像回顧這些飛行員及他們家人的故事,不僅僅是傳頌英雄氣慨、感懷命運多舛、擁抱兒女情長,或驚嘆冒險犯難,更希望從生死哲學的精神高度,來審視這群人的事蹟與內心世界。
「冲天」紀錄片,透過這些年輕人對生死的經歷、感受與咀嚼,及後人的回憶,描繪那段壯烈與悲情的歷史現場。本書則以紀錄片中角色的故事為經,穿插紀錄片拍攝團隊的工作與思維,全書古今交錯、生死交織,個人與國家,時代與歷史,以電影手法躍然紙上。
序 還原歷史真相,找回人間正義 楊渡
導讀 如此而已 張釗維
第一章 三個東北人
臺北與上海,1937
大稻埕,2014
註定遇上一個人,1927
流亡者的寧靜,2014
日本、俄國、中國,1930
杭州南路,2014
他屬於天空,1932
西子姑娘,1933
圖南飛石,2014
明故宮機場,1936
時間急迫,2014
生死有命,1935
首都的上空,1937
第二章 同盟
俄國軍援與空襲臺灣,1938
保衛武漢與空襲日本,1938
陳懷民沒有來臺灣,2014
重慶大轟炸,1940
重慶南路,2015
第三章 世上的永久
到美國去,1941
鶵鷹,2015
太平洋的泥沼,1943
反攻,1943
沙田與叢林,2015
世上的永久,2015
臺北與上海,1945
致謝 譚端
臺北與上海,1937
臺北飛行場上戰機螺旋槳發出低沉的怒吼。
十八架飛機排成一列,巨大螺旋槳的嗡嗡聲傳遍了跑道,震天動地。聲音近在咫尺,在飛機旁聽到這種聲音的人,有一種靈魂就要被震碎的恐懼,必須很熟悉這種空中利器,天天跟它相處、接近的人,才能慢慢習慣它的怒吼。螺旋槳吹起塵土,漫天飛揚。這座機場是利用劍潭山下基隆河沖積平原開闢的,劍潭山是一座緩緩起伏的土丘,像個蓋在桌面上被推揉過的扁軟麵團。這座山是草山的支脈,山勢緩緩向東北綿延直到基隆沿海方止,這是臺灣最北的一座山脈,像是一頂鋼盔那樣。
天色不是很好,昏昏暗暗的,有時烏雲,有時雲尾散開像被打散的羽毛。
這一天,臺灣海峽有颱風過境。駐紮在此的日本帝國海軍航空兵「鹿屋海軍航空隊」一早充斥肅殺之氣,沒有人敢開玩笑,平常說的俏皮話此時都沒有了。風大,士兵們的衣角被風吹得啪嗒作響。雲時淡時濃,陽光從雲中竄出,倏忽又消失無蹤,夏日的熱氣也煙消雲散。
士兵們離開飛機機身後,汽油味就不那麼刺鼻,地上不時散發出像烤焦的青草味。
此時除了一些與時俱進的知識分子外,恐怕還沒有幾個臺灣本島居民明白,這些在松山飛行場正要起飛的戰機,將把臺灣的普通百姓帶入一場規模浩大的烽燹當中。他們世代居住的臺灣將成為日本對華作戰重要的進出基地,以及南進太平洋的戰略要地。臺灣人不再只是被殖民、被征服的順民,他們將被併入帝國的戰爭機器當中,被捲進帝國對亞洲全面擴張的軍事行動裡。日本臺灣軍司令部逐步把一套現代的、有著濃厚德式的軍訓,拿來訓練臺灣本島青年,讓臺灣青年人學得軍人詔敕的要義,青年人要學習行軍、急救、偵查、攻擊和地圖使用。透過這些訓練也讓臺灣青年得以進一步從皇民化邁向皇軍化。臺灣人沒有不參與、不接受訓練的權利。在稍晚的戰爭期間,臺灣人還將成為日軍軍伕、軍屬、軍人等被派往中國大陸華南、華中、華北、東北等地從事輜重運輸、農業種植、翻譯、護理師、醫師、戰俘、監視員、苦役,甚至慰安婦。但是在一九三七年八月十四日臺北飛行場,戰機要起飛的這一刻,還沒有多少人明白,全面戰爭的烏雲就要籠罩在他們上空了。
鹿屋海軍航空隊上的每個人都戰戰兢兢的讓自己手上的工作更有效率的進行。
地勤人員再次檢查殺傷力強大的彈藥是否安裝牢固。士兵們訓練有素,他們猶如悶頭苦幹的勤奮蟻族,從來不懷疑這簡單而沉悶的工作有什麼意義。這是有關飛行里程,載重數量的計算,只有上頭知道作戰任務。臺北飛行場風很大,空氣中瀰漫著濕氣、汽油味。可以看到劍潭山悠揚地躺在遠處,山下是基隆河,河邊是偌大的平原和開闢出來的機場。天空的顏色變幻奇詭,有時濃雲,有時太陽雨,一下倏地透出萬丈陽光,一下又愁雲慘霧,給人一種莫名哀傷的感覺。但是這些地勤士兵沒有心思欣賞或擔憂,他們全副精神只是隨時接受命令的更改,毫不懷疑命令,他們的任務就是確保油量和彈藥按照指定規格裝填。現在帝國受到中國嚴重的挑釁,每個人都應該盡自己的本分。
跑道上十八架「九六式轟炸機」(又稱九六陸攻)突然一齊發出更有力量的引擎聲,那力量變得更加深沉。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四日,下午兩點五十分左右,鹿屋海軍航空隊九六式轟炸機以六架為一組的隊形,接連一架架起飛,飛入臺北的天空,穿入雲層,向北逸去,他們的目標是中國浙江省。他們從去年進駐到臺北以來,等的就是這一天。這天早上,駐守上海的日本軍基地、海岸邊的三十幾艘日本軍艦受到中華民國空軍的襲擊,鹿屋海軍航空隊接到命令要去殲滅中華民國空軍的有生力量,讓他們不能再對日軍發起攻擊。
許多臺北居民都看到了這些飛機,只是不知道它們將要飛去哪裡。這些軍機的轟炸目標是高度的軍事機密。
此時的臺北,已經從一副農業社會的樣貌,過渡到了半現代化的面容。臺北城坐落在河水悠緩流淌的淡水河邊,淡水河上有一條跨河的鐵造大橋,下了橋到臺北腹地是臺灣本島居民住的區域,此地非常繁華,是臺北的經濟中心,這個生活圈有著漢民族自己的生活方式。日本人大部分不住在這裡,他們住在城區裡面比較好的位子和新開發的區域。城區裡已經有一些輝煌華麗的建築,路上
有些人力車,也有些小型巴士汽車,人和汽車分道而行,秩序井然。街道要不是棋盤式的,就是放射式的分布。人們要不是西式打扮,就是穿著和式服和漢式服裝,行人走在路上顯得緩慢悠閒。那些騎樓下人能通行的建築,讓從內陸來的日本人覺得很有南洋風味,因為在日本本土沒有這種情調。臺灣悠閒的近代秩序看上去猶如歐洲的一些小城鎮那樣靜雅。日本統治臺灣至此時已經四十多年,統治基礎已然穩固,雖然要求臺灣居民「知兵」、「能戰」,但臺灣社會先前已被馴服得比較溫和順服。此時臺北城的樣貌與清朝時比起來簡直是煥然一新。寬闊的街道,現代化的基礎設施,更全面的人口普查和國民教育,然而這些沒有改變臺灣人在日本殖民地的地位。與同時期的韓國相較,日韓合併條約下,平等合併的思潮影響巨大,韓國的殖民地位階也比臺灣高,日本帝國並不像對韓國那樣要與臺灣「共同發展」,而是將臺灣視為真正可以運用的生產資源地。
機群伴隨巨大嗡嗡聲遠離基地,保持計畫中的隊形飛越臺灣北部那些像鐵甲頭盔的臨海山頭,掠過海岸,飛向西北方。飛機飛臨海面沒多久就進入惡劣的颱風外圍環流,而且影響逐步加劇。氣流中,飛機上下起伏。艙外的視線迷濛,但他們經過嚴格訓練,這些風雨阻礙不了他們。
前一天,八月十三日傍晚,日本駐軍與中國守軍在上海開戰,待這批日本戰機抵達中國沿海時,中日軍隊已在城裡鏖戰了一整夜,度過風雨和砲火同步襲來的惡夜。八月十四日上午,中華民國空軍分九批、七十六架次各型戰機,全力轟炸上海虹口租界內外的敵軍軍事據點及日本在上海周邊的戰艦。此時中國天空的氣氛非常緊張,他們接近中國大陸海岸時,如他們所料沒有遭遇到任何抵抗。他們從浙江永嘉地區進入中國腹地,降低飛行高度,有六架轟炸機與機隊分道揚鑣,他們要去轟炸安徽省廣德機場,其餘飛機仍朝著目標筧橋機場航行。
從地面看去,他們是一群天空中黑色的斑點,沉穩地、勢不可擋地向前滑行。已近傍晚,正當九六式轟炸機接近轟炸目標杭州筧橋機場時,日本飛行員透過機艙玻璃罩驚訝的發現一群不明飛行器正在空中快速接近。他們的腎上腺素瞬間飆升,這些飛行物速度比他們的轟炸__機略快。他們立即向這些飛行器進行防護射擊。這些飛得很快的黑色飛機立即旋轉,輕易躲過了當頭的射擊。當不明飛行器掠過他們時,日本機員才瞥見那些飛機是雙翼的美製霍克三型驅逐機,機身明顯的位置上畫著代表中華民國的符號,一個藍底的白色太陽。
此時天色黯淡下來,本來他們想轟炸敵人基地造成重大損傷後,再讓黑夜吞噬這些敵人,讓他們明天不能再對上海各地的日本駐軍進行轟炸,但他們沒料到的是中華民國這支成軍才五年的空中隊伍已經在空中等著他們。中華民國空軍可說是個雜牌軍,不僅所用的飛機全是購自外國的機種,他們也缺乏有效的機械維修、零件整補、人員補充的能力,而且這些中國對手缺乏有經驗的空軍指揮人員和戰鬥員。
當中國飛機確認是日本九六式轟炸機向他們開火,為首的一架開槍還擊。空中爆發激烈戰鬥,小飛機衝上追逐時,這些日本轟炸機的飛行員才驚覺,自己的機隊沒有護航的驅逐機的可怕,他們甚至在華東華中一帶的作戰半徑範圍內,也沒有可供迫降的機場,這都是對他們個人生命的重大威脅。天空中陰雨綿綿,他們全都知道,只要被中國空軍擊中便不能再飛,他們幾乎只能迫降在中國人包圍的區域裡。那意味著他們若不是與機共存亡,就是要成為敵人的戰俘。更讓他們擔心的,他們其實跟對手一樣,也是第一次上戰場,毫無實戰經驗。
飛行員的心跳加快,顯得有些慌張。由於雲層太厚太低,九六式轟炸機六機一組的隊形很快就無法維持,潰不成軍。霍克三也沒有維持作戰隊形,他們一架架穿上衝下,個個逞兇鬥狠,對著空中之敵死命放機關槍。其中一架中國空軍編號IV-1 的戰機靈活穿梭在日本機群中,這架IV-1 號霍克三以敵人的尾翼作為掩護猛烈追擊,不斷以機槍駁駁駁、駁駁駁向對手猛烈射擊。他尾隨的那架大鳥立即在空中拖曳出像彗星一樣尾巴狀的煙霧,向旁傾斜,一溜煙向下墜落。
這是日本航空兵器第一次在空中被中國空軍當場擊落,也是第一位日本飛行員陣亡於中華民國空軍的攻擊下。這架IV-1 號戰機是由中華民國空軍驅逐機隊第四大隊隊長高志航所駕駛,被打下的日本飛機是新田慎一少佐所駕駛。新田慎一少佐機毀人亡,這個畫面震驚了日本的攻擊隊伍,也鼓舞了第四大隊所有飛行員。他們在空中一下子腎上腺素充斥全身,熱血沸騰,他們熱愛戰鬥,熱愛飛行,他們對敵人急起直追,歡呼,大叫,士氣如虹。
是的,這是貨真價實的戰鬥;戰爭是邪惡的,戰爭也是血腥的,但飛行是痛快的,速度是迷惑人心的,每一個男孩都愛這瘋狂的刺激,他們懼怕死亡,但崇尚戰鬥,彷彿那是他們體內的一部分,最原始的一部分,現在被戰爭釋放了。在這天下午,美籍飛行教官陳納德正在南京總統府旁的首都飯店充當招呼外國記者的新聞官,吃完中飯正好整以暇,就聽見空襲警報的第一次警告,意思是敵機已從臺北起飛。
那陣子日本軍方直接放話說要來炸筧橋的中央航校,又說再來就要摧毀南京。從首都飯店樓頂看去,南京城牆是灰白的,紫金山麓蒼蒼綠綠,孫中山長眠所在的中山陵隱藏其中。七月,陳納德請澳洲籍電訊工程師麥雷以老式馬克斯威爾電磁場,利用電話和電報,在南京、上海、杭州這三個點裝設了空中警網,這是國民政府第一個現代空襲預警系統。而由高志航率領的這支中華民國空軍第四大隊,期盼這一刻已久。他們剛從周家口緊急南調,當這些敵機剛穿越海岸線時,先飛到機場的高志航就在筧橋地面指揮其他正陸續抵達的戰友,立即加油起飛或是直接在空中迎敵。因為過於緊急,有些南下的飛機還沒加滿油就急著升空作戰,其中一架霍克三戰因機油量耗竭墜毀,機毀人亡。由於高志航隊長創下歷史紀錄,一時之間這些飛行員不要命地繼續衝鋒陷陣。這時已是晚上六點,天色有些昏暗,加上下雨,雲幕低垂能見度受到很大的影響。二十一分隊隊長李桂丹上尉、柳哲生少尉與王文驊少尉三架飛機包圍了其中一架敵機,穿下衝上,對其駁駁駁、駁駁駁左右夾攻,這架飛機還沒有發出任何煙霧
就直接墜落無底深淵。很令人驚訝的是中華民國戰機在幾分鐘,內合力擊落了兩架九六式轟炸機後,並沒有阻礙其他轟炸機。在逐漸昏暗的天色中,其他十多架轟炸機仍沉著的向目標筧橋飛去,等到飛臨目標上空,九六式轟炸機仍投了彈,但只炸毀了筧橋機場的油罐車,校舍、指揮部、維修廠全然沒有受到任何損失。投彈後的日本戰機立即調頭飛離交戰區。
當天晚上十一時二十分,日本戰機飛扺臺北松山。十八機中有十四機安全回到松山機場。一共有兩架九六式轟炸機在筧橋上空被擊落,轟炸廣德的六架轟炸機,其中有一架被中華民國空軍鄭少愚追擊,勉強飛回臺灣,迫降基隆港外海。在松山機場著陸時,有一架機輪被擊爆的飛機,迫降後嚴重破損。日本損失的這四架中,被擊落的兩架屬於新田慎一少佐率領的九架機隊。在基隆社寮島海面迫降毀損的一架九六式來自淺野以文所率的隊伍。接著三天,八月十五日、八月十六日,日本海軍航空兵又派遣駐守韓國濟州島的木更津海軍航空隊和臺灣的鹿屋海軍航空隊連續﹁渡洋爆擊﹂中國。但轟炸機被他們的中國對手一架架擊落,木更津和鹿屋兩個轟炸機航空隊原有三十八架九六式轟炸機,此時下降到二十一架的戰力,六十五名空勤人員隨機覆滅。
八月十四日這場空戰鼓舞了上海地面的部隊,他們冒著敵人從三十幾艘軍艦、從海面射來的砲彈,對敵人發起攻擊。砲彈從四面八方的天空射來,四周的樓房應聲而垮,瓦礫破片到處飛散。一排人倒下,另一夥人又衝上前去。幾乎沒有什麼人能回到第二線報告前方的狀況,因為在第一線的人幾乎全都戰死了。補上戰線的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地方軍、中央軍,他們第一次並肩作戰對抗日本,但他們向前走了幾步,就倒下陣亡了,甚至連「哎」一聲都沒有。
八一四空中戰役是中央航空學校成立後,國民政府正規培養空軍以來第一次正規部隊的空中接戰,也是中國第一次的空戰勝利日。接下來八月十五、十六日兩天,日本海軍航空隊還沒有清醒,他們一再重蹈覆轍,不派護航機跟隨轟炸任務,最終共有四十一架各式飛機被中華民國空軍擊落。一時之間,好像中國人雖然在地面被大規模殲滅,但也許可以在空中擊敗敵人。
八月中旬以來,戰勝的喜悅立刻充斥在中國街頭的報章雜誌,捷報上不斷出現的是「日機慘敗」、「我空軍英勇應戰擊落敵機」、「被燬敵機達八十餘架」等等歡欣鼓舞的字句。這些報紙上的標題不只反映了社會的情緒,也反映了中國人旺盛的戰鬥意志。
上海的戰事異常慘烈, 從八月到十二月,光是中國軍隊就投入了七十二個師,至少七十二萬人的兵力。日本則投入了二十五萬人的兵力。這三個月的戰鬥,觀戰的中國將領形容,上海像一個大融爐,投進一個師,就融化一個師,投進一個軍,就融化一個軍。最保守的統計,上海戰役三個月中,中國軍隊至少傷亡了十八萬人(平均每四個人就有一個人傷亡),至高則達到五十萬人傷亡(約每兩個人當中就死一個)。其中包括德籍顧問訓練多年的中央軍、最精銳的部隊第五軍(張治中軍長),八七師(師長王敬久)、八八師(師長孫元良),也損失過半。激烈的戰鬥下,日本軍方則傷亡達五萬人,平均每五個人就有一名傷亡,遠超過日俄戰爭時期日本攻打旅順二○三高地一萬七千人的傷亡。在訓練、武器裝備、指揮作戰的對比下,基本上一個日本軍人,可以抵五至十個中華民國軍人的戰力。
八一三淞滬抗日,是這個國家積五十年的奇恥大辱,經數年的生聚教訓,在一切友邦都不願協助的情況下,展開動員全國資源人力,以近百萬部隊和三百萬上海市民投入的戰役。這場戰役繼盧溝橋事變後,開啟了中國歷史上最大、流血最多的戰爭序幕。雖然八一四的空戰從空中鼓舞了全國抗日的士氣,但歷時三個月的淞滬戰役血流成河,在陸軍傷亡過半和損失將近全部的空軍後,上海最終失守了。十一月初,日本調派二十五萬重兵從杭州灣登陸,立即改變了中日雙方僵持的平衡。國民政府立即將軍事重心由現在的上海、南京轉移到武漢。武漢是長江的中游,相當接近中國的中心位置。它位處江漢平原,是平漢、粵漢鐵路的交會點,是長江中游的航運中心。可說是橫貫東西、溝通南北、通江達海之地。它的地理位置十分有戰略作用。占據這個地方,可以控制江運經濟,戰機也可以從這裡起飛進攻中華民國幾乎任何地方。
還原歷史真相,找回人間正義
楊渡
二次大戰結束七十週年,全世界舉行各式各樣的紀念會,歐洲各國處於二戰中心,不僅重要戰場舉行追念儀式,許多地方小鎮也因有特殊事件而舉辦悼念活動,連遠在太平洋南端的澳洲,也不例外。英法德諸國還特地拍攝紀錄片,訪問倖存的老人,以撫今追昔的情感,反省戰爭對人類文明的傷害。中國大陸也舉行「抗日戰爭和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七十週年」展覽會。臺灣則由國防部、行政院舉行相關活動。
中華文化總會有感於這一歷史時刻,無論對長期受殖民統治的臺灣,歷經八年抗戰苦難的大陸,更且對所有亞洲國家,都有特別的意義,因此自二○一四年初即開始籌劃拍攝紀錄片,以記載這一段可歌可泣的歷史。
然而,抗戰歷史如浩瀚長河,軍民浴血的英勇事蹟不勝枚舉,在有限的經費下,唯有慎重選擇最重要、卻被遺漏的題材,以完成記錄一個大時代的使命。最後我們選擇以空軍為主題,以天空的浴血大戰為故事主軸,展開拍攝。過去有關飛虎隊、黑貓中隊等已有過紀錄片,但以中華民國空軍在抗戰中的歷史為主軸,確實是未曾有過的。
為了更鮮明的呈現抗戰時空軍英勇的故事,我們特地委託了長期從事紀錄片傳播與拍攝的CNEX為合作夥伴,由張釗維擔任導演,竭盡可能地尋找、訪問當年參與空戰的耆老,讓當事人出來說故事。同時以國父為空軍所題的字「冲天」為電影命名。
導讀 如此而已
張釗維
在「冲天」首映禮當中,我致詞時提到:「是的,這是一首情詩/愛情、友情、親情、患難之情/戰火無情、人生有情」而今,這首情詩化成《天空的情書》這樣的身分,跟讀者見面。
這本「情書」的作者譚端是個多情種。我從未見過同年的男子淚點這麼低,並且不怯於說出自己的感受;這樣的多情而無畏,我自嘆弗如。作為導演,我只能在鏡頭後面、剪輯臺前,暗自咀嚼眼前展開的喜怒哀樂,用彷彿不動如山的姿態照單全收。這算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嗎?在排山倒海而來的洶湧故事與情緒面前,遲鈍如我其實更是來不及立即回應的。然而事實上,能夠有情感上的即時回應,或許是更健康、氣血更通暢,並且是更有氣概的。
作為一個導演,我是很ㄍㄧㄥ的。不知有多少受訪者在我鏡頭底下動情、落淚,而我只是靜默地注視著他們,頂多幫他們遞上面紙。彼時,我心裡頭在想的,並不是「啊,這一刻終於來了」——或許,多少還是有一點這樣的心緒冒出來吧;然而,更多想的是:我在影片上要怎麼做,才能無愧於對方願意如此敞開心門、向我吐露最內在的感情?
每一顆眼淚,都是一顆珍珠;我得有一個足夠大而深的玉盤,來承接、包容並呵護這些輪番落下的大珠小珠。
就「冲天」這個影片而言,玉盤該從何而起?我想,最重要的,是我得明白自己是以什麼樣的歷史尺度、歷史坐標,來回望那個時代以及那群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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