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更生人,創造新生──劉若瑀:「無法選擇小時候,但可以選擇未來!」
景優班高三畢業製作在山上發表,有幾個女同學在跟迪迪、石頭聊天,沒有注意到自己要做的事。行政人員對他們有些抱怨,來跟我告狀。我心想!年輕人嘛,講講話也沒什麼關係,就忘記這事了。 過了一個多月,宏濬說「客觀劇場」之後有幾個女孩子很喜歡他們,但她們年紀都還小,叫我提醒小黎多注意。隔天法務部保護司邀請我去給觀護人演講,我帶小黎、石頭和迪迪三人一起去,請他們自己也說說心路歷程。當時台下有兩百多位觀護人,在場觀護人都高度讚嘆,鼓勵他們要好好把握堅持。會後還有位觀護人邀請小黎去其他監所演講。 回程在高鐵上,我想起宏濬昨天說的事,便提醒小黎,但我才說出「景優班的女生」,他立刻發飆:「跟女生講話就有問題嗎?山優男生也會跟她們說話,為什麼就沒有問題,而我們卻被放大,根本就是給我們貼標籤。」 我說:「你在說什麼?我只是想提醒你……。」話還沒說完,石頭一副看穿一切的說:「這件事你已經預謀一個多月了,故意不直接找我們,先去調查,再計劃如何處理,現在才來質問我們。」被石頭一說我才明白,原來是指在山上跟女同學說話,被劇團行政責備的那件事。我的天,這件事我早忘了,我真的沒他們想的那麼複雜。 石頭的話令我非常訝異。一個一直開誠布公,用最真的愛照顧他們的媽,只是想提醒一下生活上的事,突然有種強烈的壓迫感,好像有人掐著你的脖子,逼你承認被誣陷的罪名。 心中的憤怒愈來愈膨脹正想發飆時,小黎用更嚴厲的口吻說:「你想怎麼樣?」我突然醒過來,對!面對他們,發怒一點都沒有用,只會引起他們更加憤怒,激起危險的對立。我瞬間將心平靜下來,用很緩和的口氣試著說明:「我只是想提醒你,想好好討論一件事。」小黎態度轉變了,「我也不是針對你,是其他那些人,只是沒有別人在,我只能對你發脾氣。」 石頭猜疑別人的態度,會讓想要幫助他的人退縮。猜忌的習性是小時候造成的傷吧!父親拋下他的那一刻,沒告訴他;母親說要來看他,也沒出現。身邊沒有可以依賴的親人,如何活下去呢?那個孤立不安無助的弱小孩,躲在自認安全、陰暗的角落看著別人,然後用自己的腦袋猜測別人的行為,懷疑這個世界。 難怪剃頭師傅說他腦袋像石頭一樣硬,裡面早已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故事,虛妄地猜疑想像而緊抓著不放。計劃著無中生有的事,編導劇情,將自己編成故事的全知者,自認掌握了其他人,而建立活下去的自信。他常說:「我不用去問,也沒什麼好問的,我看得清清楚楚,是故意不參與!但這些事我瞭若指掌。」從小用來保護自己的方法,便是自我放大。那個虛無的自信,其實是心中的無助和不安。這是為什麼他會在雲腳的途中說:「我的心中住著一個魔鬼,一個偉大的魔鬼,我想做大事……,但發現原來自己很渺小。」 石頭啊!記得雲腳路上你問我:「如果劇團需要我,我願意留下來。」你不願意承認,自己需要工作,不想被別人可憐,即使真的需要,你孤單的內心已形塑了一個孤傲的自我,不願示弱。其實我們都是弱者,誠實柔軟的心反而是最堅強的。「誠實」是一種很勇敢的能力,看見自己的不足,腳踏實地學習而得到真正的自信。誠實可以得到別人的信任;誠實而精勤,使自己愈來愈專業;誠實而不抱怨,使自己得以寬恕他人;誠實而有智慧,使自己成為別人的需要。人與人是透過真誠相待、互相扶持,共同架構共存的世界。 有次在山上劇場演出時,因為山上車位已停滿,義交請我們停在路邊再走路上去。但我知道行政已先替我保留車位,還未等我開口,石頭就大聲喝斥義交:「你知道這團的總監在車上嗎?還不讓我們上去!」我趕快阻止他,跟義交大哥道歉。我雖是劇團的「老大」,但這裡的人從來不需要以職位來壓人,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崗位,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石頭會在搬鼓、整理環境等粗重工作時,過來跟我聊天,讓其他人誤以為在跟我討論事情。也會故意在學生面前跟我很親近,表示是我的兒子,好像擁有不一樣的身分和特權。是不安全感作祟吧!從小的命運所造成的心理狀態,十幾歲就要靠自己生活,周遭充斥危險,從孤獨恐懼中,他必須找到生存方法和地位。 孩子!人與人之間不是靠誰重要來產生關係的,你長大的過程,也許必須靠自我放大來撐住自己的存在,你無法選擇你的小時候,但是可以選擇你的未來。你已經長大,靠自己的努力可以坦蕩蕩做自己,不需要靠別人來證明自己的重要。每一個尊重自己的人,會在自己的位置做到最好,成為最重要的人。
圖片來源:優人神鼓提供逼你承認,被誣陷的罪名
我們都是弱者,誠實柔軟的心反而是最堅強的
你無法選擇你的小時候,但是可以選擇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