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重焦慮不是你的錯!減重名醫蕭捷健《碳水循環》:你不是意志力不夠,而是選錯了方法
蕭捷健醫師在《碳水循環》中溫柔呼籲:體重焦慮不是你的錯,你只是選錯了方法。本書針對常見減重迷思,提出與身體合作、非極端的科學方法,幫助你改善代謝、找回健康與快樂。無需禁澱粉、不必自我折磨,讓瘦身成為自然且可持續的生活節奏。
很難再找到像陳映雪這樣獨特的人,她是一位研究抗癌藥物的傑出科學家,卻也是個癌症患者。身為一位研究抗癌藥物的科學家,她對癌症知之多矣,但是熱愛家庭、熱愛研究工作的她卻不容許疾病張狂,所以,映雪以常人難以想像的堅忍與意志,挑戰癌症的侵襲。
罹患乳癌十三年來,映雪經歷過五十三次化療,還親身體驗最新、卻也最危險痛苦的高劑量化療與自體骨髓移植,嚐遍了化療帶來的各種痛苦。映雪不僅展現出不畏橫逆的人性光華,從病人的角色為治療癌症的研究做出貢獻。在面對病魔的同時,更將寬闊的心靈延展去愛與她一樣罹患癌症的病友,成為醫護人員眼中最佳的抗癌義工,鼓勵並支持和她一樣罹患癌症的病友,一起走過有如煉獄般的考驗。
映雪散發出的生命之光,不會因為她的逝去而稍有減弱,她對生命的珍惜與熱愛,鎔鑄成這本生命之書,永遠能為在人生歷程中遭遇挫折、灰心喪志的人帶來一股激勵的力量。
推薦序 抗癌精神,永留人間 -錢煦
自序 一部生命之書
第一部 難得的相知伴侶
1. 完美的模範生
2. 相逢有緣,相知有情
3. 結下金石盟
4. 留學生涯共甘苦
第二部 共築學術理想
5. 累積研究實力
6. 建立學術地位
7. 巴黎研究一年
8. 在長島的日子
第三部 人生的大轉折
9. 發現罹患乳癌
10. 回台貢獻所學
11. 逐漸適應留台生活
12. 癌症轉移復發
第四部 用愛與意志對抗病魔
13. 樂觀展開長期抗戰
14. 自己當白老鼠
15. 水裡來火裡去的煎熬
16. 鬼門關前的堅強奮戰
17. 浴火重生之後
第五部 生命的最後搏鬥
18. 無懼揮之不去的病魔
19. 鬥志高昂的勇者
20. 從不放棄尋找生路
21. 但願人長久
後記
掛下孩子們的電話,他們正在埋怨,我生病住院之時未能即時通知。這一場病真是突然,我在夜間毫無預警地狂瀉肚子,一夜折騰五、六次,早上起來已經有點發熱,但是因為當日有非常重要的會議,我依舊出門開會,不料到了中午,隨即上吐下瀉,血壓倏忽下降、發起高燒,於是火速趕到醫院,結果因為細菌感染急性腸胃炎住院。
我住院之際發高燒,雖然不斷補充點滴,依舊脫水嚴重,一整天無法排尿。醫師非常緊張,硬是讓我住了四天醫院,因為這種急性疾病如果不妥善處理,甚且有性命之虞。
這是映雪走後,我第一次如此逼近病痛的感覺,再次體會生命的脆弱。我是一個醫師,所以知道前幾天若是稍有不慎,也可能有閃失。住院那幾天更能夠體會映雪出出進進醫院的心情,尤其是在病床上,手上打著點滴,口中炙熱卻一口水也喝不得;這些身體的不適與映雪強力對抗病魔的辛苦比起來,的確是小巫見大巫。但是,我躺在病榻上,就有命運其實無法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嘆,何況是罹患癌症的映雪?
出院了,孩子們遠在國外,還是聽到消息急忙來電,我著實讓他們說了一頓。當天正是我在校對映雪傳記書稿的截稿日。屈指一算,映雪已經仙去了兩年,這本書第一版(新新聞出版)的出版日,恰是映雪仙逝兩周年的前夕。時光疾馳,我真想對映雪說,這兩年來她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精神力量,因為接續著她的研究、撰寫她的傳記,讓我自失落中重新站起來,自己的餘生緣於可以繼續映雪的遺願,而覺得更應珍惜。從珍惜與回憶中,我體會出滄海人生即令短暫,但是如果能經營出價值,稍縱即逝的人生亦能永恆。
映雪是研究抗癌藥物的科學家,但是她卻不幸罹患癌症,抗癌歲月十三年來經過荼苦的五十三次化療,其中包括最猛烈的高劑量化療與自體骨髓移植。她以病人的身分毫不逃避地接受最艱苦的醫療,更以一位科學家的精神孜孜在實驗室中勤奮做研究;悲憫的心懷,揉合科學家與病患兩種角色,用她的生命寫下永恆︱堅毅、愛與回饋。這是是映雪的語言,也是她的價值,更是我撰寫這本傳記最想表達的。
六十盛年撒手西歸,映雪在世間的時間真是太短了,所以我對於她的仙逝難以釋懷,何況她的身體一向較我強健,這也可以想見當映雪發現罹患癌症時,我倆心中的驚愕與沮喪。
但是我們必須面對疾病的挑戰,而且心中深切地知道,此生映雪將與癌症共生共滅。映雪何嘗不是有這種認知。以一位研究抗癌藥物的科學家,她對癌症知之多矣,但是熱愛家庭、熱愛研究工作的她不容許疾病張狂,所以映雪以常人難以想像的堅忍與意志,挑戰癌症的侵襲,這場明知道也許永遠打不贏的戰爭,映雪到最後一天都不曾放棄。壯哉生命的勇士!她是我所見最獨特的人。
長長十三年的抗癌歲月,映雪最後兩年以一位科學家以及病患的身分,在公開場合宣導抗癌的正確知識,她激勵了許多徘徊在十字路口的癌症病友。而除了傳媒注意到她,連出版社都希望出版映雪的傳記。當時我相當贊成,一直叮嚀她盡快整理自己的資料,好讓出版社規畫出書事宜,映雪口頭答應著,不過她並沒有積極進行準備書寫傳記的任何動作。
我知道她在想甚麼,映雪總覺得自己還沒有打贏這場戰爭,如果要書寫傳記,需得等她克服了癌症的挑釁,完全痊癒之後再寫才有意義。然而,映雪並沒有等到這一天。
所以映雪過世之後,我最想做的就是為她完成這本傳記。人生自古誰無死?每個人都不能避免走到生命的盡頭,若不以榮壽論英雄,映雪在精神上早已戰勝了癌症。猛烈的癌症不曾銷殞映雪的抗癌意志,映雪不止在肉體上打贏病魔,更在她與病痛折磨的歲月中,展現創造生存意義的堅持。在這一點上,癌症未嘗擊垮過她。
這就是映雪在我心中永恆的價值,也是我撰寫映雪傳記的原始動機。對我來說,這是一部生命之書,是映雪以其一生書寫的熱愛生命的語言。她毫不退縮地珍惜自己的生命,因為心中充滿對世間深愛的她,除了愛我們的家,她愛朋友、樂在研究,更將寬闊的心靈延展去愛與她一樣罹患癌症的病友。我在映雪身上學到許多,而無私的愛是我最為感佩的。
為了撰寫映雪的傳記,我們全家走訪來時路,足跡遍歷美國的克里夫蘭、紐約、長島、華盛頓、綺色佳……等地,我們更探訪到昔年的朋友、同僚。因為映雪給我們全家愛的記憶,所以我們才能釋放傷痛,以懷念的心情回到昔日,而以感恩的心情面對未來。
書中以本次家園生命之旅為「經」,以映雪的一生為「緯」,從童年到映雪六十盛年而逝,我詳實地記錄映雪獨特的抗癌歲月,以及我們全家的生涯故事。我與映雪自相識到陰陽睽隔,相知相伴四十二載,映雪是我生命最重要的部分。我們兩人除了孕育三個小孩台偉、斐思、雅博之外,更是事業的夥伴、生命的知交。映雪辛苦的抗癌歲月,我們更堅心攜手,一起面對病魔,一直到映雪飄渺的最後一刻。所以我說,這是一部生命之書,其實不唯是映雪的一生,更是我與她相依為命的一生。
書稿卒稿之日為二○○○年農曆的中秋節,當夜我獨上大尖山,想起映雪生病之時,一直想輕行上大尖山,奈何體力不許,她一直引以為憾。現在我到大尖山,夜色山徑,佳偶對對。形單影隻的我,並不覺得寂寞,因為映雪一直在我的心中伴著我,而我也以能夠為映雪完成這本傳記、為她爬上大尖山而寬慰;就如同我帶著斐思爬上外雙溪的鄭成功廟一樣,我對斐思說,當時媽媽生病想爬而爬不上來,現在我們為她做,她一定會高興。
雖然卒稿之日為二○○○年的中秋節,我因為期待將傳記修繕得更周延,所以修改再修飾,又是一年,沒想到第一版出書之日已是映雪仙逝的兩年後。流光疾逝,我的感懷依舊深邃,但願塗塗改改的這本傳記,能夠表達我為映雪完成傳記之心念於萬一。
世事難料,每一天都可能產生無法掌握的意外,我這次突如其來的病痛,給我的跌宕心緒更深。既然我們無能去防杜或者預知未來會發生的事情,那麼更應當珍惜當下地活著。我們無不秉持一份真摯、一份真心來詮釋人生的已知與未知,如同映雪面對她的病痛一般,她即使在最艱難的治療中,因為心中涵藏著這份信念,而能夠強渡關山。
現在映雪生命的價值亦融入我心中,我相信映雪若知道我完成她的傳記,也將用她爽朗的笑聲為我擊掌。是啊!我在思念映雪的同時,心中多麼地感念她,因為她,我此生才能如此豐富。她讓我學到生命中卓絕堅毅之美,以及體會人性中不畏橫逆的光華,如果不是映雪,我哪能有這麼深刻的生命感受?
希望這本傳記能給在人生歷程中遭遇挫折、灰心喪志的人一股激勵的力量。當他們知道映雪在病痛如此殘忍地摧折中,依舊挺立而受,不曾退縮,昂揚地向病魔宣戰,或許能夠重拾信心,坦然面對生命的高潮低潮。
而我更要將這本書獻給心中充滿愛的人,因為愛是映雪堅強意志力的泉源,她不凡的一生,以此字書之,足矣。
懷念映雪。謹將本書獻給所有珍惜生命的人。
映雪仙逝之後,我有一段時間的記憶全部空白。以悲慟的心情,全家人準備映雪的告別式。映雪仙去於一九九九年七月十九日夜間八時三十分,於八月三日上午九時舉辦告別式。我每天都會到映雪的靈堂祭拜,遵循台灣的禮俗做七。炙熱的七月下旬,我的心情卻是在冰封的冬季,雖然依舊每天到辦公室工作,但是卻如同脫了魂魄的軀殼一般,精神與記憶力奇差。至今回憶,那一段突失映雪的日子,我的整段記憶有如被清洗掉的磁片,全部一片真空。
令我最為遺憾的是,我居然遺失了映雪的結婚戒指。七月十八日下午七時許,映雪進入加護病房之前,護士為她換衣服,順便將映雪的戒指與手錶拿下來,並讓我收著。那天我的心緒非常慌亂,我知道這是我們的結婚戒指,所以拿一張衛生紙將戒指包起來,放在口袋內。那夜回家已是深夜兩點,我身心俱疲,預料映雪這一次的凶險難捱,雜思如麻,所以只記得將映雪的戒指放入抽屜,然後急著與小孩聯絡。
映雪告別式之後,斐思特別留下來,在家陪著我,那時我心緒稍定,心中不斷激勵自己,映雪走了,但是我要好好地活著,因為唯有我能夠完成映雪的遺志,所以強力地要求自己振作。我開始著手計畫為映雪做一些事情,才逐一檢閱映雪的醫療紀錄、手稿等,那時方想起結婚戒指,奇怪的是,就是遍尋不著。
幾乎是翻箱倒櫃地找遍了所有的抽屜,我們的結婚戒指就這麼不翼而飛。想著與映雪共度的每一個晨昏,往事歷歷,那只戒指對我們而言直是一生的承諾,丟失了它 ,心情哪堪忍受?映雪走了,難道連她最心愛的戒指也會隨她煙消霧散?那一陣子原本情緒就在低谷,遺失了我們最鍾愛的結婚戒指,我更加沮喪。兩年了,戒指還是沒有找到,我不知道這是否是巧合,難道那只戒指也隨著映雪縹緲?默夜如鶩;一燈煢煢,形隻影單。斐思回美,孩子都離開了,我必須獨對沒有映雪的日子。每日清晨與夜晚,清香一柱,我向映雪輕輕細訴,除了思念之外,我告訴映雪說,讓我來完成她的遺願,接下她想要做的事。唯其如此,我才有力量自悲慟走出,因為餘生的我不只是為自己活,也為映雪活,而且我要像映雪一樣,積極與樂觀。
映雪生前一直希望將她對抗癌症的故事寫下來。她保存了八大本醫療紀錄,每一次住院治療、每一天的過程,以及用藥的種種後續狀況,她都記錄得清楚明白。這些紀錄成為我在撰寫映雪傳記時的基本素材-尤其在我因思念映雪悲慟難忍的那段真空記憶的段落,映雪的一字一句鑲嵌入心海,它撫恤了我的傷懷,讓我在夜深人靜之後,重新組合我與映雪的一生,那每一幕經過的歲月與往事。往事如痕,思之依舊悽愴,我與映雪的生命是相連的,即使她已經仙渺,仍然活在我心中。因為有了這層領悟,我覺得映雪並沒有走,她只不過先到一個地方等待,為我準備將來相聚的溫暖的家,所以,心中即令悲傷盈懷,也漸次釋然。然後我即積極著手規畫為映雪做一些事情。
我原來的構思在為映雪撰寫她不凡的一生,然而寫稿的過程中發現,映雪的生命如此獨特,有許多無法在傳記中逐一詳訴的吉光片羽,例如她的研究生涯、她的工作團隊、她鍾愛的朋友、照顧她的醫療團隊、甚而懷念她的親人,這些都是映雪生命的光華,在傳記中難免會掛一漏萬,無法盡興而書;所以於撰映雪傳記的同時,我亦計畫為映雪出版一本紀念冊,書中收錄至親之人以及映雪友朋、指導教授、工作團隊、醫療團隊等對映雪的興懷,並可做為映雪將來傳記出版的補遺。一有這個構想,我劍及履及地開始邀稿,整理映雪的圖片、她的手稿紀錄等。獨對滄涼原本艱澀,現在由於能為映雪做一些事情,而漸漸有了生機。因為失去映雪而落寞惆悵,也因著為映雪了卻心願而重燃生趣-我的生命真的不能沒有映雪。
巧合的是,在這段時間,兩位美國防癌協會的義工蘇淑芳、劉中琦女士,自願出資為映雪拍攝她一生以及艱辛抗癌歷程的紀錄影片。這件美事,映雪其實也是起始因緣,她與是蘇淑芳都是國際崇她社台北一社的社員,曾經在崇她社演講自己的抗癌過程,也因此,蘇淑芳女士對映雪艱辛抗癌的毅力與精神,至為敬佩。崇她社是一個以女性為主的跨國性公益社團,相當重視婦女的健康與權益。因為映雪身兼研究抗癌藥物科學家與癌症病患的身分,她們希望映雪能夠安排時間到美國防癌協會北加州華人分會演講,映雪一向熱心公益,她欣然應允。
但是安排了兩次的演講時間,映雪都取消了,因為兩次都正是她在醫院治療的時刻,第二次還是映雪於和信醫院進行左肝栓塞之際,那時映雪的情況非常緊急,根本無法成行。然而做事一向一絲不苟以及認真的映雪,在出院之後卻一直念念不忘,她因為身體之故連續取消了兩次,真是對不起安排的人。
在台灣安排的人為蘇淑芳女士,美國負責聯絡等事宜的就是劉中琦女士。淑芳在映雪加入崇她社之前,早已知道映雪就是同班同學婉嬋的大姊,當年婉嬋與她一起讀北一女之際,映雪的相片還高掛在學校的榮譽榜上,淑芳的印象至為深刻,何況又是同班同學的大姊,所以自然與映雪親近起來,兩人還同時到許翁淑治老師家中學夏威夷舞。映雪縹緲仙去之後,淑芳與中琦都覺得,應當為映雪做一些事情。
這就促成了我們全家與製作人黃黎明、導演王小棣的美國之行,所有的製作費用都是由淑芳與中琦兩位籌募。這一趙美國的家園生涯之旅,讓我們全家回顧了映雪的一生,也重溫家園生涯的來時路;走過一生、品嚐難以消受的生離死別、思念那全家歡聚的歲月,每一吋舊時歲月的探訪,有緬懷、有甜蜜、有惆悵、有追憶、有嘆息,而所有的情懷,都與映雪綢繆相依。我與小孩感恩於映雪給了我們這麼多品之不盡的美麗生涯,但是此行沒有映雪相隨,卻是心懷難忍哪!
我們的採訪行程非常緊湊,自二○○○年三月十二日開始至三月二十一日止,足履遍及愛因斯坦醫學院、新羅歇爾舊居、紐約州立大學石溪校區、長島舊居、耶魯大學、凱斯大學、克里夫蘭舊居、華盛頓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綺色佳舊居、康乃爾大學,最後在離去之前,更巧合地在紐澤西找到為映雪進行乳房切除的甘普醫師。短短的十天,一趟夢遠天涯的回憶之旅,過程緊湊而順利,連製作人黃黎明與導演王小棣都說,冥冥中有映雪的默佑。
我與映雪的每一段生涯,摻揉著學術研究的歲月,以及哺育子女的劬勞與甜蜜,家園的生命軌跡,與我們一生的研究理想相隨。這一次能夠回味舊時路,而且與小孩一路相伴,叩探他們的成長歲月,的確是難能可貴的機會與經驗,也是因為映雪的力量,我們全家才會有這麼一趟意外美麗的生命之旅。這一趟行程,我重溫與映雪二十三年在異鄉胼手胝足的點點滴滴,傷逝的情懷中有溫馨,因為映雪帶給我如此豐富的人生。美國之行,讓我更加珍惜我們一生的際遇,也終於讓我漸漸釋放失去映雪的哀慟,因為我終於意味出,映雪不曾離開我,她早已生根在我心中。
回憶是一帖治癒悽愴的良藥,回國之後,我更加投入於寫作,映雪紀念冊的編輯工作也如火如荼地進行中,除此之外,國家衛生研究院與中研院生物醫學科學研究所共同籌畫「紀念陳映雪教授逝世周年學術研討會暨追思會」系列活動,規畫在二○○○年七月十九日舉行。我很欣慰有機會為映雪做這許多事情,因為能夠為映雪棉盡心力,而情有所寄,恩愛如海的感情成為激勵我重生與救贖的力量,這也是映雪的精神感應了我。
而今細思,這的確是我生命中最艱難的課題。走過歲月,彌撫心傷,遠離紅塵的映雪不再縹緲,因為映雪早已成為我生命的指引,我也相信她希望我積極與勇敢地活下去。
二○○○年七月十九日為映雪仙去周年,映雪的紀念冊《生命之歌》在「財團法人健康科學文教基金會」的全額贊助下出版,映雪的傳記影片「熱愛生命」也剪輯完成。有許多國外著名的學者參加映雪逝世周年學術研討會暨追思會,發表演講的包括映雪在耶魯大學的指導教授麥科宓,映雪於紐約州立大學石溪校區的博士後研究生恰德治,以及我們在石溪的好同事、也是美國科學院的院士柯漢,與映雪在法國古斯塔夫魯西癌症中心的同僚雷佩格;台灣的學者則包括國家衛生研究院癌症研究組組主任彭汪嘉康院士,以及映雪實驗室的張文祥博士。研討會的內容精闢,與會科學家在發表論文的同時,更不忘提及映雪在該研究領域的貢獻。下午的追思會,安排播出映雪的傳記影片「熱愛生命」,影片感人溫馨,我與小孩、高齡老母和映雪的兄弟姊妹,一起觀賞這部精心製作的影片。眼觀我與小孩走過歲月的生命之旅,心中百感交集,映雪的倩影依稀,但是只能在影片中見到伊人,那真有近在咫尺,卻如天涯的滄傷。我淚眼婆娑,影片的鏡頭在目光前飛逝,爾後腦中一片空白。
映雪喜歡音樂,研討會特別安排了一場音樂追思,請來鋼琴家陳慧娟女士,演奏映雪喜歡的貝多芬鋼琴曲「悲愴」,而國家衛生研究院同仁特別組成一個合唱團,他們利用中午時間練習,在研討會當天為映雪唱出她和我最喜愛的曲目「茱莉花」,以及為小孩唱出對映雪的感懷-「母親」,那首歌充滿孺慕思念之情:
母親(Gilmour作曲,王毓騵譯詞)
為了追求那夢幻美景,在塵世中迷了途徑;為了羨慕那浮華的虛榮,讓寂寞充滿在心中;回憶兒時多麼天真活潑,更不知什麼是罪惡;枕在媽媽胸膛上小手亂扯,聲聲要媽媽唱歌。
春天窗外下著細雨,秋日園中綴著露珠;母親眼淚永沒乾涸時候,你知她在為誰祈禱;母親慈愛使我心碎,上天賜她應有恩惠;疲乏小鳥回到巢中吧,別忘了兒時的家。
跪在神前燒香的母親,她將永在世上生存;不要造成了無法收拾的遺恨,她是唯一愛你的人;春天窗外下著細雨,秋日園中綴著露珠;母親眼淚永沒乾涸時候,你知她在為你祈禱。
孩子們聽到這首歌心碎難忍,一串串眼淚掛了下來,我則不知身在何處,想起映雪,魂飛神散。泣思之後,無非感恩,小孩說出他們對大家懷念媽媽的感激之情,也為媽媽說出他們的感念,他們說能見到這麼多親朋好友來參加母親的紀念會,真是令人非常感動。我們也要藉由這個難得的機會,向大家致上最深的謝意:感謝您們在這段期間內,為我們全家所做的貢獻,尤其我們三人都在海外,未能親自參與這一切。更要敬請大家諒解。對於母親,我們心中實有太多難以形容的感情與懷念,也無法在今天短短的時間內,就能讓大家充分地了解。
不過,我們還是要說幾句話,簡短表示我們對母親的追思。母親是個很願意和朋友分享心中想法和感情的人,對別人也一向非常親切熱情,如果母親還在,見到她的好朋友全部都在這裡,不知道會有多高興。以往,每有這種親朋好友團聚的場合,無論像是台偉結婚,或是父母的結婚周年慶,都是母親最開心的時刻。當然了,我們孩子當中一定有人會忙著充當攝影師,為大家拍照;母親也會很熱心地把我們介紹給她的朋友、家人和同事,讓大家彼此熟識。因為她總是非常關心每個人,把大家都當成家人一樣,因此期望看到朋友們也都彼此了解、相互關懷。母親對每個人都是以誠相待,直來直往;母親的雙眼總是閃動著活力的神采,臉上也始終洋溢著親切的笑容,對於和家人、子女以及在座每一位好友曾有過的相處時光,她都是格外地珍惜。
過去一年,對我們一家人而言,是深刻而難忘的一年,也讓我們對母親做了很多省思。至今,我們仍然很難接受母親已經不在的事實,因為母親彷彿仍在身旁的感覺是如此地強烈清晰︱她似乎是無所不在的,更別說是從前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時刻。家中每個人都清楚地記得:母親如何與我們擁抱,挽著我們的手一起散步,還有她招呼我們用餐、打點我們出門的身影,都還歷歷在目。生活中每一個細節,都會勾起我們對母親的懷念:身上的衣服,是母親和我們一起挑選的,廚房的鍋碗瓢盆是母親準備的。我們無時無刻不看見母親微笑的臉、聽見她親切的聲音,還有她長年來的鼓勵與叮嚀:要愛自己、對自己充滿信心,並且在生命中找到平衡點,切莫自尋煩惱、愉快地面對人生。
距離上次全家人一同在台北共享最後的晚餐,至今已有一年半。從當時熱鬧喧騰到現在的沉默寂靜,雖然有人事全非的無奈,但過去一年,我們卻不斷想見母親仍和我們所有親愛的家人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包括同樣已經去世的外祖母、祖父與褓母瑪姬。瑪姬和我們生活了十四年,就像家人一樣。我們常常禱告他們在天國也能經常相聚、彼此照顧,就如同我們在這裡彼此照顧對方一樣,而且就像母親經常教我們的,以愛家人的方式來愛自己的朋友和熟識的人。
今天雖然母親已經不在我們身旁,但是她依舊常駐我們心中,而且對我們的影響甚且日益鮮活。就像播下種子一般,母親的精神已經深植我們心中,當然我們也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滋養這顆珍貴的種子,務使母親的精神繼續從我們身上發揚光大,相信這也是對她最好的紀念。
我把小孩對母親的懷念致謝詞,全部記錄下來,因為他們的話代表了全家的心情,而我當天因為腦中一片空茫,口中所說的話斷簡不成篇,我除了感謝從世界各個角落來參與研討會的科學家之外,對於國衛院以及中研院生醫所的朋友,更有無上的謝意。
一年了,雖然日子依舊在思念中沉緩度過,但是必須接受映雪已經身形幽遐的事實。在映雪仙逝之際,因為當時家族墓園尚在興建,我們暫時將她的骨灰安厝在新店的龍泉墓園;一年後,家族墓園興建完成,我在映雪逝世周年後選擇一個吉日,趁小孩回台參加母親的研討會之便,將映雪的骨灰移至我家在林口的家族墓園。
那天台偉抱著媽媽的骨灰,我與斐思、雅博以及兄弟姊妹一起送映雪安置在家族墓園,我對映雪說,這是吳家的家族墓園,今天來接妳回家。落葉歸根,茶靡香菲花事了,我跟小孩永遠念著妳,將來這也是我埋骨之處,但願天涯相依,不離不棄。
安置了映雪,才覺得真正了卻一樁心願,經過了一年,雖說漸漸習慣了映雪已成仙蹤的事實,但是我依舊每日一柱清香,將生活的細瑣與之傾訴。每一天香煙繞繚的思念,相信映雪知之。
之後即是快馬加鞭地撰寫映雪的傳記,這一段時間,映雪的傳記成為我另一個宣洩情懷的出口。我放情書之,告訴自己,不曾遺忘,所以千年爾後也不擔心海枯石爛。寫過此生甜蜜與淒切的回憶,因而讓我沉澱,重燃了曾經因為映雪銷殞而擱淺的生機。因為映雪的傳記,我重新品味此生,更加感懷映雪,給了我如此深邃的人生。
我還記得映雪告別式當日,我用白紗以及鮮花為映雪布置靈堂︱那往幽緲世界的去時路,我希望眾仙佛指引映雪仙登那無病、無痛、無憂,只有愛與歡樂的天界,也希望映雪安放世間病痛的荼苦,一身輕影翱翔九天。那天早上見白紗漫漫,輓聯如雪,痛哭的我,真不知如何面對沒有映雪的歲月。
如果說我現在的傷懷略減,也是映雪的精神激勵了我。今年(二○○一年)春節年初二,我開車到家族墓園,隨身帶著鮮花、水果、香燭,到家族墓園祭拜父親以及映雪。那日台北天清氣朗,誰知一到林口嘉寶村的山徑,卻是山嵐飄迷,車窗前兩旁的林木綠影靡蕩,我打開車燈,想著難道映雪知道我來看她,特別撒下漫山的白紗,告訴我她知道我來了。車行在泥濘小道上,我見無法再行,所以下得車來,踏著泥漿水漬一路走去。才幾步路的光景,就走得我差點滑入泥沼,但是這時天光漸漸清爽,我走到家族墓前一望,只見大洋一線,青翠樹影如星,這是映雪喜歡的景致,骨灰回得家園,映雪應當安適了。
祭拜之後,我打開墓庭的門,進入墓壇,只見映雪的骨甕安詳地放在香泥上,我坐下來,默默地向映雪說說話,心中思緒如絲。然而我知道,即令與映雪幽遐睽隔,卿亦知我的衷情。
夏日夏草,冬日冬濤;春花秋月、悲歡離合;總是人生。我自家族墓園回到台北,一路車行急疾,我對映雪說:安眠吧!映雪!流光無痕,然而我們美麗的回憶卻鐫刻在歲月的永恆中,現在我將為妳更快樂地活、更勤奮地工作,天上之妳,應當含笑。
錢煦
映雪、成文在一九五七年七月二十八日一女中考生服務台,因借茶壺結成天作姻緣,之後恩愛卿我、同甘共苦四十二年,真是人間仙侶。成文在一年多的時間裡,潛心集志,把映雪多采多姿的一生、他們的美滿婚姻、家庭、事業,寫成這本生命之書,字裡行間洋溢深情,充滿恩愛。這本書為映雪「精彩而不平凡的一生,燃鑄光彩」,昭示後人,有無限的啟發,有深遠的意義。
我雖然認識映雪已有二十年,但讀了這本書的前幾章後,才深深了解映雪認真、擇善、追求完美、勇敢堅毅、熱愛人生的性格的根源。由於她先天的超人秉賦,加上後天的家教和努力,映雪從小就是五育兼優。她在一女中六年全勤,得在榮譽榜上留影,以第一名保送台大,這就播下和成文終生相愛的種子。成文是師大附中第一名保送台大,因為他們兩位都不需考試,才會參加考生服務,而有喜相逢的巧遇。加上成文先已聽說映雪成績卓越,又在留影榜上心儀倩影,真是良緣天定。他們認識後,發現初中時就先已同時參加台北市模範生表揚典禮,在同一張照片上。這是巧合,但也可說是他們特別優異成績的自然結果。
成文以流利的文字、真誠的感情,充分表達了他們兩位間的相親相愛。他們在家庭事業上共同努力的成功事蹟,映雪患乳癌後十三年來的共同奮鬥經過,真是「一生相依為命,相互依持」,今人敬佩感動。開卷之後,不能釋手,一口氣讀完,有無限的感觸,得到寶貴的啟示。
匡政和我第一次遇到映雪和成文,是在紐約皇后區的北海漁村飯店台大醫學院同學的餐會。那時他們在長島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藥理學系任教,我們正好坐在同一桌,有幸能夠暢談。映雪給我們的第一印象就是她的活力、樂觀、努力進取,對朋友熱情友善,對工作敬業認真。
那次見面談得十分投機,後來也互相訪聚多次。每次到他們長島的家中,映雪都熱誠親切地招待。她燒得一手好菜,做來從容不迫,可以想見她做實驗時的井井有條。家中典雅、整潔,台偉、斐思、雅博二兒一女極為可愛,使我們深深感覺到他們家庭的溫暖。映雪與成文還帶我們在附近散步,去看幼子雅博最喜歡的鴨池,一直走到大西洋海岸邊,這些快樂的時光,至今仍歷歷在目。
一九八四年起,成文和我同在中央研究院生醫所設所諮詢委員會,為了籌備設所,我們見面機會更多。一九八六年余南庚故院士在生醫所舉辦生物醫學科學新知研討會,映雪受邀發表演講,那是我第一次聽她演說。她的研究精深,走在生物醫學科學的尖端,講演清晰而有條理,由淺入深,使內、外行人都能欣賞,聽後覺得獲益甚多。
一九八七年,我們結婚三十周年紀念,兩個女兒為我們在紐澤西慶祝。此時映雪已發現罹患乳癌,接受化學治療,體力很受影響,但她仍執意要來參加。從長島開車到紐澤西要兩個小時,成文擔心她太累,前一天便先開到紐澤西一家旅社過夜,休息後再來參加。我們見到映雪到來,真是又欣喜、又感動。我們夫婦在慶宴上跳了一曲探戈舞,映雪拿了一支玫瑰花,要我含在嘴中,現在想來都還覺得有趣。那次,映雪與成文很有心地送了刻有我們名字的相框、相本與首飾盒,至今仍天天使用,時時懷念映雪。
一九八八年,成文接掌生醫所,我由生醫所回美國,從紐約轉來加州聖地牙哥。這些年來回台北常常去生醫所,也因而得以常見到成文與映雪。其間映雪的病情時好時壞,但絕大多數的日子,她仍在實驗室中孜孜不倦地從事研究。到映雪的實驗室或辦公室見她時,她總是開心地歡笑,她的毅力、勇氣、對工作的熱忱與奉獻由此可見一斑。
成文十多年來在生醫所及國家衛生研究院,主持台灣生物醫學衛生研究中最重要的兩所機構,成就豐偉,其中一個重要的成功因素,便是映雪各方面盡心盡力的協助。成文對映雪的健康也照顧得無微不至。映雪在嚴重的癌症纏身下,能夠有意義地生活了十三年,固然是她自己堅強的鬥志使然,但成文的愛與鼓勵也極為重要。映雪「愛家的力量,讓她站起來,堅忍地強渡關山」。
一九九五年,映雪病情轉劣,需赴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醫治。在此期間,她接受劑量很重的化學治療,骨髓抽了二百次以上,其痛苦非一般人所能承受。但映雪憑著她堅強的意志、對生命的熱愛,終於順利完成整個治療程序,戰勝癌細胞。那次治療過程中,情況危急,成文一直在映雪身邊陪著。那時國家衛生研究院諮詢委員會及計畫審查會的年會在台北召開,他雖然很想回台主持,但在與我們電話商量後,我很高興他還是留在美國繼續陪伴映雪,直到她脫離險境後,才回台灣。
映雪熱愛生命、熱愛人群,願將自己與癌症奮鬥的經驗與大家共享。在多次的公開演講中,她從一個癌症研究人員及癌症病人的觀點來談癌症,每次都座無虛席。從她的演講中,能使聽眾對癌症有更進一步的認識、增加癌症病人的意志與信念,對社會有極大的貢獻和影響。
一九九九年七月九日,匡政和我去台大醫院看映雪。那時她在等肝臟移植,雖然她十天後就仙逝,但那時她仍是充滿活力,告訴我們她最近的病情與治療方向,談起成文及子女們更極為高興,表示很不捨得離去。她談得起勁,但我們怕她疲倦,半個小時後便告辭離開。沒想到別後不久,就接到映雪去世的噩耗。映雪、成文認識到結婚的四十二年中,極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同工作,同心合力,「生活須臾不分」,可以說他們在一起的共享,遠超過鑽石婚的七十五年。
映雪是一位傑出的女性,柔中有剛、精力充沛。她做事有魄力、有勇氣、有領導能力,為人處事目標清楚、有始有終,珍惜生命、永不退卻。映雪有良好的婚姻,有三位極有成就的子女,他們都是前途無量。台偉在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獲化學系博士後,又在劍橋大學做博士後研究,已對化學有重要貢獻;斐思大學畢業後在外交部工作,復弟告訴我她在幾個月內就成為他不可或缺的英文稿件寫作人,現在已得到法律博士;雅博在攻讀醫學與哲學雙博士(M.D.&
PhD.),也有傑出的成就與表現。映雪與成文是一九五七年台灣最好的兩個中學的第一名畢業生,他們的子女這麼優秀,自有其因果。映雪真是賢妻良母,相夫教子之外,自己又有事業上的成就,並且不停地奉獻社會、造福人群,實為現代女性的典範。
成文把映雪獨特不凡的一生、認真博愛的熱情,傳神地寫成這本傳記。他說:「覺得與她更為親近,因為她的精魂在我心裡。」我們做為一個友人,讀了傳記後,也覺得與映雪更親近,使她的精神更影響我們的心志。
如今映雪雖然去世,她的為人、事蹟、成就與影響,都將銘記在我們心中,永存人間。
(本文作者為中央研究院院士)
吳成文,中央研究院院士、美國化學院院士,旅美二十三年,曾任紐約州立大學石溪校區講座教授,為以生物物理方法研究基因轉錄的先驅,於國際科學界享有重名迄今,並於2004年當選世界細胞生物學聯盟會長。1988年回國,創建中央研究院生物醫學科學研究所暨國家衛生研究院,以改進我國生命科學研究環境為己任,引進學術新制,提升我國生命科學研究水準,於醫學界夙受尊崇。1990年自國衛院院長卸任,現專心致力於研究。其所創設之中研院生醫所與國衛院,對我國生命科學國際競爭力有關鍵性的影響。
2006/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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