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社科

小琉球過新年

文／黃效文

2015/12/24

我看到三個小黑點在浪濤上起伏。那是三隻海龜乘著潮水之勢到岸邊覓食―正是回碼頭歸還機車前一個完美的道別。

台灣外海小島過新年

台灣小琉球，二○一五年一月四日

NEW YEAR ON AN ISLAND OFF TAIWAN

Xiao Liuqiu, Taiwan – January 4, 2015

第一次見到綠蠵龜的頭冒出海面―天然的大海海面―令人興奮極了。海洋公園水族館裡的綠蠵龜簡直不能比。唯一可以類比的是二○一二年元旦，我在巴西海岸見到剛孵出來的小海龜爬向大海。又一次以海龜展開二○一五的新年，太棒了！要是十二生肖裡也有龜年（取代鼠年怎麼樣？），那就更羅曼蒂克了。

綠蠵龜乘潮水而至

上湧的潮水正在推進，海龜亦然。Turtle 與turquoise（藍綠色的土耳其玉），多好的頭韻！土耳其玉般的海水打在海岸礁岩上，泛起白沫，這樣的景色就在我下榻的929 民宿對面。小琉球是個小島，面積僅六點二平方公里，距離台灣西海岸僅十五公里之遙。島長四公里，寬二公里，環島公路只有十二公里，騎車悠閒地兜一圈，頂多一小時就可走完。

這樣的一小時，感覺卻很不一樣，幾乎像是走回了好多年，回到時間緩慢流逝、不等於金錢的歲月。駕車環島通常指的是駕駛機車，因為小琉球汽車很少。我剛好租了島上最新引進的電動機車。這天早上，在遊客集中等待日出的一個景點，幾乎有二十台機車，而我暗自得意我那台是唯一的電動車。

港灣的庇護

一九二九年的燈塔

電動摩托車既有好處，也給人煩惱。它騎起來安靜無聲，而且明白沒有廢氣排放，都讓人頗為自滿。但是日出後不久，當我爬坡騎向山上建於一九二九年的燈塔時，摩托車無力地掙扎，而且還沒抵達最高點電池就耗光了。好在座位下有個開關，可以轉接備用電池。我曾經在平坦的直路上，為了測試馬力，加速到每小時四十五公里，而且沒用上助推器。通常我騎得很悠閒，寧可享受無聲的馬達，快樂而平靜地前行。

小琉球日出

完美的日出

坐在電動機車上的這個安靜時刻，也讓我能更加清晰地靜想冥思―我是指思路清晰。或許我只是把汙染移交給上游產業―電廠焚燒燃料生產電力，使我能為自己的機車充電。我的自滿霎時消逝。

小琉球島上的觀光業主要客源來自台灣本島，雖然四、五年前才起步，但是成長飛快。小琉球大約有一萬人定居，卻有將近四百家民宿。有些設計充滿創意，粉刷鮮明。有一家的外牆瓷磚拼成一艘巨大的黃色潛水艇，另一家則是各式各樣的魚。

就連旅館、度假屋之中，有些也相當突出。其中一家的靈感可能來自聞名的巴塞隆納高第建築，擁有瓷磚梁柱、有機形態的圓角窗戶、明亮的顏色。不過，我偏愛的卻是幾幢紅瓦灰牆的傳統磚屋。尚存的幾幢散布在島上不同區域，多數已殘破不堪。

破敗的村舍

黃色潛艇民宿

「高第」旅館

島上共有五座港口停泊漁船。我跟在這兒住了一輩子的七十二歲居民許全發交談，得知此地漁業逐漸式微。過去，小琉球大部分居民以打魚為業。從前的船隻只能從事沿岸撈捕，但是今日的漁船可以航向遠洋。大部分會開到非洲乃至於南美，在海上販售漁獲給收購的魚公司，每兩年才回航一次。這種長期離家的生活，想必令家人充滿焦慮和憂心。由於出海風險大，小琉球擁有近百座廟宇，多數供奉保佑大洋平安的各類神祇。

搭渡輪回到台灣海岸的東港，不到三十分鐘。這座港市離高雄不遠，我將前往高雄搭機，繼續飛往台北。離開小琉球之前，我去了一家坐落在海崖上的餐廳，可以俯瞰大洋。我一邊吃牛肉麵，一邊注視海潮再次上漲。不一會兒，我看到三個小黑點在浪濤上起伏。那是三隻海龜乘著潮水之勢到岸邊覓食―正是回碼頭歸還機車前一個完美的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