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重焦慮不是你的錯!減重名醫蕭捷健《碳水循環》:你不是意志力不夠,而是選錯了方法
蕭捷健醫師在《碳水循環》中溫柔呼籲:體重焦慮不是你的錯,你只是選錯了方法。本書針對常見減重迷思,提出與身體合作、非極端的科學方法,幫助你改善代謝、找回健康與快樂。無需禁澱粉、不必自我折磨,讓瘦身成為自然且可持續的生活節奏。
一個高高在上、慣於發號施令的資深醫生,自己成為重病病人後,遭遇和心情竟然和一般病人並無不同:受到誤診、不敢面對真相、生氣醫護人員漠視他的尊嚴、看門診幾分鐘就被打發……。
只要是有過類似「冤屈」的人(不管受難者是自己或親友),看這本書,好像一個敵對陣營的人前來投奔、並肩作戰。軍心大振。
羅森邦醫師大難之後重新執業,心境恍若初出道之時,又能以感同身受的心來照顧病人。雖然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確實學到了最珍貴的一課。
序 諒占勿藥 張作錦
序 鬼門關回來的菩薩 莊裕安
自序 鬼門關回來的菩薩 艾德華.羅森邦
譯後語 醫生與病人的省思 易之新
第一章 病發階段
第二章 治療階段
第三章 治療以後
第四章 恢復工作後記
諒占勿藥
張作錦
個人比醫生更能保護自己的健康
一九九五年十月廿九日我在《聯合報》副刊上發表一篇文章,題為「忙人」易成「俗人」,慨嘆現代人「外騖」太多,讀書的時間愈來愈少,因「忙」成「俗」。文章開頭的兩段是這樣說的:
有一天逛「敦煌書局」,看到一本不到兩百頁的袖珍小書:《醫生》(The Doctor),講述一位醫生得了癌症,成為病人之後,才發現原來醫生和醫院對待病人有多少不合理。此書雖已出版多年,但沒有讀過的書都是新書,我自己沒有讀過,也知道舍下那個習醫的青年沒有讀過,就買下來寄給他。
三個月後去看他,發現書擺在書架上,還沒動過。他說太忙沒空讀,我就帶回來在路上翻翻。一位七十歲老醫生對疾病驚恐和掙扎的坦白陳述,對醫療倫理的深切反思,想重新界塑人與疾病之間、以及病人與醫護人員之間的關係。那種人性的光輝與智慧,使人感受溫暖與鼓舞。我家那個年輕人說太忙大概是實情,有一天早上八時進入急診室到晚上八時出來什麼都沒吃過。可是他沒有讀這本醫學而兼文學的書,對他的專業知識和性靈涵養,可能都是損失。
後來聽說這本書改編成電影「再生之旅」,我也沒看過。在台灣,像我這樣,從印刷和電波媒體上都沒欣賞過這本書的人,恐怕很多。而這本書真有一讀的價值,於是我就推荐給「天下文化出版公司」負責人高希均教授和王力行小姐,終於有了今天的翻譯本。承主編鄭惟和小姐之囑,寫幾句話,以誌這段因緣。
這本書,除了一些醫藥專有名詞之外,動人而易讀。用我們新聞界的行話來說,叫做「可讀性甚高」。但是我之希望大家能讀這本書,卻是純從「功利主義」出發。
近四十年前,我在大學讀書,受困於「無名咳嗽」。從入學到畢業,它陪了我四年。這四年期間,我看遍了台北大大小小的醫院。對於某些醫院蔑視病人、敷衍草率的作風,經驗與感想都十分豐富。以某一著名教學醫院為例,病人進入診察室之前,要在隔壁小房間換上消過毒的袍子,可見鄭重之一斑。但是當坐在醫生面前陳述病情,我還沒說完,他的處方已遞到我手上,前後不過兩分鐘。而我在隔壁換衣服,脫下穿上又換回,怎麼樣也要五分鐘。
對於到醫院看病,每個人都能吐一大堆苦水,可是醫院有時也有他們的為難之處。病人太多,大家又都往著名醫院擠,不管大病小病不吃藥就不安心。在這種社會環境裡,醫療品質怎麼好得起來?
有病不能諱疾忌醫,要趕快找醫生。像本書作者羅森邦醫師,就因為懷有這種僥倖心態,因而耽誤了醫治時間。可是你一旦進了醫院,則院方做事的官僚程序,醫護人員對病人以「平常心」待之,以及誤診、給錯藥和其他種種意外,都有發生的可能。你有多少機率碰到這些事?碰上了後果又會有多嚴重?那就看你有多少運氣了。
所以說,看病是不得已的第二選擇;第一選擇當然是不生病。人的一生若說完全不生病,自然甚少可能,那就應該努力少生病,以減少去醫院「冒險」的機會。少生病的方法,不外乎營養與運動,這是人人盡知的普通常識,也有不少專書可供參考,問題只是有沒有決心去做。
凡是讀了這本書的人,從羅森邦醫師的遭遇得到教訓和警惕,相信都會增強這種不生病、少生病的決心。那就祝大家:
諒占勿藥!
二OOO年五月三十日在台北市
鬼門關回來的菩薩
莊裕安
我當駐院醫師那幾年,格外喜歡布拉姆斯的音樂。我有一個很奇怪的動機,想為遲暮之年提早做準備。我那時在教學醫院看到太多晚景淒涼的例子,覺得自己將來恐怕也難逃此劫。布拉姆斯是個非常寂寞的人,寂寞到必須帶著一絲絲喜悅去享受它,當我垂垂老去時,必然需要這樣的安慰。我那時秉持一個理念,先把布拉姆斯作品的樂理結構剖析好,以備將來不時之需,這恐怕比買人壽保險還重要。
我離開教學醫院後,十三年來只看過兩趟牙醫,和布拉姆斯卻不見疏遠一些。我始終沒有揮去某個陰影,「那種日子」還是遲早會上門。我相信每日所最頻繁接觸的失眠、尿失禁、背痛、膝痠、便秘、暈眩,每一個老人的例行問題,屆時都會一一落在自己身上。借用喜歌劇作曲家羅西尼的一句話,「除了子宮以外的毛病,我都得過了。」我們這行有個秘密詛咒說,你將罹患你最嫻熟的疾病。我現在已經隸屬無所精也無所不精的「一般科」,一般人怎樣老去我就會怎樣老去。
因此,我當然非常喜歡老前輩艾德華.羅森邦醫師寫的《當醫生變成病人》,不只喜歡還常惦念著,將來我也會如法炮製,寫這樣一本「懺情錄」。羅森邦自訂的原始書名我比較喜歡,叫做《親嘗我自己的藥方(A Taste of My Own Medicine)》,真是再好也不過的符籙,它會不斷提醒我「現世報」那樣的輪迴警惕。「藍燈書屋」後來改成一個我不喜歡的書名叫《醫生(The Doctor)》,這兩個字對我來說淡如白開水,一點也不雋永玩味。那是因為好萊塢拍成電影,書商再版後便沿用更廣為知名的電影片名,幸好中文片名(「再生之旅」)又譯得貼切一些。
這部電影由「悲憐上帝的女兒」優秀班底,導演藍達.海恩斯與硬裡子演員威廉.赫特合作,但還是擺脫不了「好萊塢之惡」。編劇先是將嘮嘮叨叨風濕科醫生改成外科冷面殺手,平日咆哮慣的司令官後來備受擺佈,更有虎落平陽被犬欺的強烈對比。赫特也比羅森邦至少年輕瀟灑二十歲,以便安排他與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杜金太太,有段令羅森邦太太撩起妒意的感情,其實杜金太太在原著不過短短輕鴻一撇。九一年好萊塢拍了一對落難兄弟故事,哈里遜.福特在「意外的人生」飾演一個誤中子彈的律師,四肢癱瘓記憶盡失,必須像嬰兒重新學起。好萊塢挑醫生與律師下手,替尋常小老百姓出了一口氣。
威廉.赫特雖然演得精彩,但我還是更加喜歡那個比較沒有「票房價值」的猶太內科老醫生。羅森邦非等閒,他是奧瑞岡波特蘭醫院的風濕科主任,他在這家醫院服務四十年,曾經擔任過內科主任與人事主管,後面那個頭銜正由長子克紹箕裘。羅森邦家族出了九個醫生,包括三個兒子與兩個媳婦、他弟弟與兩個姪兒,一門英烈。他弟弟在同家醫院掌外科,足見聲勢有多浩大,但他們的父親只是個尋常的油漆工。這一切更加對比他得到喉癌之後的失落感,不過六個禮拜功夫,他從別人口中聽到每況愈下的稱呼,「羅主任」、「羅醫師」、「羅先生」、「羅森邦」,乃至最後可能直呼「嘿,你」。
《當醫生變成病人》以第一人稱撰寫,作者並沒有自我吹噓,然而我們還是能從其中感受羅森邦的善良人格。羅森邦可算是德術兼備的好醫生,他的宗教信仰尤其鞏固樂天勤勞的人生觀。這樣的人如果硬要挑剔,約莫只有「紳士派頭」算是缺點。羅森邦貴為醫學與行政雙重領導人,當然不免展露權威面相。對三心兩意的病患,一個果決篤定的醫生,往往抵得過一帖良藥。倘若每個醫生都將心中狐疑的鑑別診斷與替代治療,一五一十詳細告訴病人,恐怕只會增加病人的困擾負擔。因此,倘若羅森邦沒有罹患重症,他一定繼續妙手回春,活在一個救人無數的自信天地。
羅森邦最可敬的地方,就在他不願利用特權,除了醫師同行偶而施予免排隊小惠外,他可是規規矩矩扮演一個安分守己的病人。他難逃誤診與耽擱,像牲畜一般無辜被推進開刀房,提防實習生的糊塗,擔心直線加速器放射劑量不準確……。所有癌症病人的沮喪、擔心、無奈、懷疑、等待、怨懟,他都一一親自嘗過。這趟鬼門關的再生之旅,讓他脫胎換骨,可惜他很難像鳳凰浴火重生。即使他逃過癌魔摧殘,畢竟也到了該退休的年紀,很難如往常一味奉獻。
我們以前在「醫學倫理」課程,學到「視病如親」的訓示,但那似乎是宗教情操而非人之常情。當今大醫院的門診,一診數十乃至上百病患司空見慣,幾乎已經到了「有病無人」的地步。能夠將患者當「人」對待已經不錯了,怎堪要求他是你的「親人」。羅森邦從扮演病人角色,體會他以前沒有好好處理的個案。醫生一旦視專業知識為禁臠,也很容易視病人為禁臠,忽視他們的個別差異。羅森邦領悟到「傾聽」是當代醫生最缺乏的修養,醫生如果願意多花一點心思在聆聽病人抱怨,一定可以找出更多有助診斷的蛛絲馬跡。只有從傾聽這道功夫,醫生才可能更妥當判斷,他該用何種方式,告知病人晴天霹靂的壞消息。
有「病」無「人」的互動關係,當然談不上「人道」那樣的崇高境地。這不只發生在醫生,也涵蓋大部分的醫療從業人員。羅森邦一住院就穿不合身的病人服,感受衣不蔽體的羞赧;被治療技術員毫不迴避,批評脖子太短;技術員溜班出去喝咖啡,交給沒經驗的實習生,膽敢不加掩飾;技術員按錯緊急鈕,導致可能釋放不當劑量的放射;嚼口香糖的接待員,大方說因為他在戒煙……。一個主任級醫生,都可能遇到這麼多烏龍事件,可見平常病患多悽慘。厚道的羅森邦沒有叫任何人付出慘痛代價,他是可以控告最初誤診的醫生,但他回想自己從醫四十年,也從沒被控告過,自己不可能沒犯過類似錯誤。每一次難堪痛苦,都讓羅森邦回憶起一兩件類似的情境,讓不愉快經驗化成自己以及後輩醫生的最佳臨床教材。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麼戲劇性的比喻,還是留給好萊塢外科醫生威廉.赫特比較適合。但是誰也難否認,羅森邦罹病之後,越是磨難越是慈眉善目,最後真有肉身菩薩的樣子。我不清楚羅森邦醫師最後是否捐獻遺體供大體解剖,但這本書幾乎像是由他自己親手操刀,奉獻有愛無私的全本喉癌之旅。他的功德應在遺體解剖之上,因為他還解剖了整個二十世紀末醫療生態的痼疾。幸好他能健健康康活下來,仔仔細細紀錄這筆福音見證,而我還繼續聽著布拉姆斯。
如果我能從頭來過
愛德華.羅森邦醫師
最近我一直回想起多年前和祖母的那次對話。我去告訴她被醫學系錄取的好消息時,她只說:「醫生很了不起──在你不需要他們的時候。」我聽了很生氣,本來以為她會很高興,以我為榮。沒料到是這種反應。
過了幾年,我開始行醫時,對祖母的話有了靈光乍現的瞭解。我的第一個病人是一位發燒的男性,我出診到他家看病。在那以前,我還不曾直接向病人收過錢。看診完他問我:「費用多少?」我很不好意思回答這種問題,所以很快地說:「十塊錢。」卻驚訝地發現,他好像很滿意,付了錢還向我道謝。那時我心想:「這個行業太奇怪了,我竟然靠別人的不幸來賺錢。」當時我告訴他得了流行性感冒,其實我並不是很有把握,而且我心裡有數,即使他不找我看診,也多半會自己痊癒。
可是,錢是撫平不安良心的良藥。我繼續行醫,愈來愈富有,我深愛我的職業,還把三個兒子也養大成為醫生。
在那些年中,如果我的孩子生病,我一定找別的醫生替他們看病。因為有個同事為自己的兒子看病,卻沒有診斷出闌尾炎,結果闌尾破裂造成腹膜炎,這位父親的餘生都得帶著傷痛的疤痕活著。太太生病時,我也會去找別的醫生,因為有位病理科醫師為自己的太太看病,卻沒有發現她得了卵巢癌。
可是我生病的時候都是自己解決,我認為我不需要別的醫生。後來我才知道,我這輩子都在逃避讓別的醫生為我看病,是因為我不敢面對真相;也因為我知道他們都有自己的侷限。我一直很幸運,直到有一天厄運終於降臨。我從一開始就蒙蔽自己,不去面對早就該知道的事實:我得了可怕的疾病。
我自己生病時,就像我那些病人一樣,希望自己的醫生是神,可惜他們只是人。雖然如此,我還是希望他們能瞭解我生了什麼病、我生病時的感受、我需要他們為我做什麼。這些事他們都做得到,可是有些人就是不做。
曾有人說,要想成為良醫,自己必須先做病人。以我自己來說,成為病人之前,我已經行醫五十年,卻等到生病的時候,才發現醫生和病人根本就不是一路的。站在病床邊和躺在病床上所看的角度完全不同。
如果我能從頭來過的話,我會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行醫,很不幸的是,生命不給人這種重新來過的機會。我能做的,就是告訴你,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希望你我都能從中學到教訓。
醫生也會生病?醫生還是病人?
許禮安
當一位行醫五十年、一家子有九位大醫生的老醫生羅森邦,被診斷為喉癌時,竟然和普通人是一樣的反應:「我怎麼可能得癌症呢!一定是誤會,醫生和護士講話所用的字眼常常很奇怪,他們自己聽起來是一個意思,可是病人聽起來卻是別的意思。」「我自己是醫生,向來都是由我告訴別人他得了癌症,從來就沒有人對我說這種話。」「醫生應該是百病不侵的,怎麼可能得這種病呢!」這是我在對醫生演講時一定會說的,也是絕大多數醫生經常遺忘或是根本不曾想到的:所有的醫生最後都會死在別的醫生手上,就算自我了斷也需要由別的醫生開立死亡證明書。
一直到他在接受放射治療時,隨著治療逐漸的反省自己:「大家都以為癌症只會發生在別人身上,而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生命沒有什麼公平可言,身為醫生的我或是所有其他的人,都必須瞭解這一點。我有什麼權利要求自己能例外呢?」所以請你記住,萬一有一天,當你說:「為什麼會是我?」的時候,任何人都有權力回應你一句:「不是你,難道應該是我嗎?」我因此每當遇到挫折打擊,就常會提醒自己:我也沒做多少好事,所以活該是我也應該是我!
因為羅森邦是個資深醫生,一直高高在上,如今落入病人群中,才知道自己曾犯的錯、身為病人的無奈以及身兼醫生與病人的矛盾。「我根本不相信醫生,有時候他們開藥給你,是因為不知道除了給藥還能怎麼辦。」「對病人,我會盡可能得到所有資訊;對自己,我卻不想知道太多。」「我的主治醫師相當無情,什麼也沒有向我保證,可是現在卻有個人宣稱他能提供廉價而沒有痛苦的痊癒方式,雖然他必然是個騙人的江湖郎中,可是我瞭解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趨之若鶩。」
我遇過很多醫護人員,當他還是醫護人員時,所不恥病人的行為,等他落身為病人時,都在他身上出現。小兒科的護士常覺得小病童的母親很迷信,總是要帶病童去收驚喝符水,等到護士自己當了媽媽,不需婆婆強迫,二話不說自動就會帶自己的小孩去收驚喝符水。當他是腫瘤科的醫生或護士時,一定努力勸說病人要接受化學治療,即使只有一成的有反應率,等他自己或家人得到癌症,即使有九成的成功率,他還是很有可能跑去看密醫或拒絕接受治療。這就是我所謂的:「身為病人或家屬的基本人性」。
「曾有人說,要想成為良醫,自己必須先做病人。」「以我自己來說,成為病人之前,我已經行醫五十年了,但卻等到生病的時候,才發現醫生和病人根本就不是一路的。站在病床邊和躺在病床上所看的角度完全不同。」我比羅森邦醫生幸運的是:我從小就常常生病,我是先當慣了病人以後才成為醫生的。雖然如此,我也是一直到在心蓮病房從事安寧療護工作之後,才知道病房天花板的花色非常重要,因為許多病人每日每夜最久的視野或視線就只能集中在那上面。「在我自己成為病人以後,才知道除非你也生同樣的病,否則不可能真正的瞭解病人。」
醫生也會犯錯?醫生不是上帝!
我常說醫生也是人卻常被誤為是神,更何況很多醫生常拖著疲憊的步伐,睜著惺忪的睡眼,在連續上班值班不眠的夜之後,要他永不犯錯是太強人所難了。所以羅森邦醫生說:「宣稱自己從未犯錯的醫生,一定是個危險的傻瓜。」
「醫生的第一考量,就是不要危害到病人;如果你不確定問題在哪裡,就不要治療;如果明明不需要治療,病人卻要求吃藥,就練習有技巧地迴避病人的要求。」更何況有「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的病人,就算不看醫生、不吃藥,自己也會痊癒。」其實他忘了還有一些是:就算看醫生、吃藥也不會痊癒的病,例如糖尿病、高血壓都是只能控制而無法痊癒的病。
台灣的癌症病人,一直處在羅森邦醫生五十年前的時代,沒有辦法知道自己的病情真相,常常是被家屬聯合醫護人員隱瞞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後來我才發現:其實絕大多數的病人到最後都是自己知道病情,然後許多病人會隱瞞其已知病情,讓家屬及醫護人員到死都還以為病人不知情。羅森邦醫生從醫學院畢業的時候,沒有醫生會對病人說:「你得了不治之症。」他們會告訴家屬,可是絕不會告訴病人,這正是台灣的現況,由這點算起來台灣還落後美國約五十年。
如今歐美隨著醫學的進步與個人主義的盛行,病人也懂得比以前多,規矩變成「率直地告訴病人真相」。結果證明這種方式對病人而言,是非常殘忍的懲罰。現在他們則教學生「傾聽病人說話,你們就會瞭解他們想知道多少、想知道些什麼,只把他們承受得了的部份說出來。」
至於如何選擇醫生?羅森邦醫生在成為癌症病人之後給大家的忠告是:「我在意的第一要件是誠實與否。我們這輩子最盲目的消費,就是事關健康的醫療了。我們不知道如何比較,所以我期望我的醫生能誠實正直,我希望他的考慮是出於怎麼樣對我最有利,而不是對他最有利(當然更不是對醫院業績或是對健保給付最有利)。」
「所謂醫療倫理,是指怎麼做對病人最好,而不是對醫生最好。」
「醫生是獻身來幫助病人的,可是大多數的醫生,把焦點放在診斷,而不注意病人有什麼感受。」
更何況很多典型的醫生,沒有辦法坦率地對病人說:「我不知道。」羅森邦醫生花了很多年才學會說這幾個字,我比他笨的是:我從一開始當醫生就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比知道的多得太多了,而且我也太早就發現身為醫生的無能為力,我根本無法擊退病魔,更不可能打敗死神。在治病救命的醫生職責背後,死神同時對著醫生及病人露出猙獰的笑容!
羅森邦醫生在經歷治療之後,給予醫護人員的教導:如何照顧重病患者?有幾點是必須做到的:第一,不能讓病人久等。因為「醫生所能做的最殘忍的事,就是讓病人等待。」第二,要把壞消息說出來。盡可能溫和,但勿拖延或掩飾。第三,不要怕表現自己的感情。要表達你的關心。第四,每個醫療程序都要溫和地進行。
他沒提到的是:每個醫療程序都應該經過病人同意!因為在歐美這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在台灣的醫療體系,這樣的醫療自主決定權,卻還不是病人的「基本人權」,被家屬或醫生決定的情況與機會太高了。我今天才遇到一位癌症病人的哥哥,在意識清楚的病人背後對我說:「看他還有什麼器官可以用,把它都捐一捐,我看他這樣太痛苦了。」而病人剛剛才在哥哥面前對我說他現在沒有什麼不舒服。
「病人死亡是常有的事,而每次我都免不了會沮喪和內疚。病人希望我能救他們的命,事實卻是,我經常失敗。」羅森邦是風濕科醫生,醫死病人的機率不高,都不免有這樣的感嘆。至於我,一個家庭醫學科醫生,最近七年多來,從事安寧療護工作,手中死亡近二千位病人,醫院簡直可以頒個「開立死亡證明書冠軍」獎牌給我了。每次隨著病人的死亡,我失去了我與病人同在的一部份,卻也多出了病人教導我的一部份。
「有些以前我不在意的事,現在卻會困擾我,我知道這和生病的經歷有關。我不再能把自己的感覺剝離。」每當我接受採訪被問到:你在心蓮病房印象最深刻的例子是什麼?我總是很難回答,因為太多了,每個病人都是我獨特的經歷。現在我會說:我已經寫了兩本書「在心蓮病房的故事」、「一個安寧醫生的手札」來回答這個問題,而且我還繼續努力在寫續集,以不負病人用全部生命給我的諄諄教誨。
醫生也會死亡!醫學已經變質?
莊裕安醫生在序言中說:「我們這行有個秘密詛咒說,你將罹患你最嫻熟的疾病。」
羅森邦醫生則更進一步說:「醫生之間有個迷信,認為醫生會死於自己專精的疾病。」
「其實我恐怕還是不自覺地以為自己是上帝,否則我怎麼以為自己是不死之身,從來就沒有思考過自己的死亡呢?我憑什麼認為:這些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呢?」心蓮病房的護士曾半開玩笑對我說:「那你不會死了,因為你根本就不會治療癌症,你只會治療感冒。」
羅森邦醫生說:「有時候病人會死在醫院裡,甚至醫生也會。」
「原來病人並不期望我能為他們創造奇蹟,這是牧師的責任,他們只希望我盡最大的努力,並在失敗的時候,還能關心他們。」
其實以我的經驗:不只是醫生,還有護士、志工、法師、修女、神父、牧師、董事長、總經理、大地主、無業遊民、老人、青年、小孩、部長、院長、甚至總統,將來都可能會死在醫院裡或是家裡。有一個腦筋急轉彎問題:「世界上死最多人的地方是哪裡?」答案是:床上!不是在醫院的病床就是在家裡的臥床。能死在床上也算善終,最好別死在荒郊野外。
羅森邦醫生在治療之後嚐到了一種新的苦藥:醫療帳單。有句俗語說:「上帝負責治病,醫生負責收錢。」不過現在已經改成醫院(健保局)負責收錢了。他說:「即使我自己是醫生,都看不懂帳單上所列的明細是什麼意思,有些費用還列在其他這一項,誰看得懂其他代表了什麼呢?」這是很多醫院用來欺負善良老百姓的伎倆,如果連精明似鬼的醫生都看不懂醫療帳單(以及自己的薪資明細表),那其他員工與病人當然就更加容易被管理以及修理了。
羅森邦醫生的祖母說:「醫生很了不起—在你不需要他們的時候。」
羅森邦醫生自己心裡想:「這個行業太奇怪了,竟然靠別人的不幸來賺錢。」
「醫學的矛盾在於醫生因為獻身幫助病人而受人推崇尊敬,可是他們卻靠病人不幸的遭遇來賺錢。」不過根據他的經驗:在開始講究醫院管理之前的時代,你可以花點時間來做「沒有生產力」的事—關心病人的生活,而不只是看病而已。而根據我的經驗:慈善醫院應該做的是值得做但不一定會賺錢的事,如果慈善醫院口說慈善,骨子裡卻還拼命想賺錢,那簡直比財團醫院更不如了。
「當我開始行醫時,認為這是獻身幫助人類的專業,醫師看似能掌控一切,可是病人卻是他的主人,是病人出錢雇用醫師來看病的,所以醫師應該盡力為病人謀福利。今天卻變了,新的主人是政府的醫療保險制度、保險公司、醫院的管理人員。醫師變成大企業雇用的零售商,看的是財團的臉色,而不是病人的需要。我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快樂了,行醫不再是件充滿樂趣的事。」
這是羅森邦醫師在天下文化出版的「當醫生變成病人」一書中最後所吐露的心聲,我恐怕這將成為今後大多數良醫的沈重心事。
許禮安92-2-6(四)癸未年初六子時增訂於安思書房
2000/0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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