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那棵巨大的老橡樹倒了,壓垮了客廳旁的玻璃門廊,桃樂絲正好在那裡。
在那之前,我們才剛因為無聊的小事大吵一架……
她走了,我的心也破了一個大洞。
有時,我的悲傷就像被毯子蓋住一樣。悲傷還在,只是尖銳的角……變鈍了。
有時,我會掀起毯子的一角看一下。悲傷,還是像刀子一樣鋒利。
我站在街道上,看著盡頭,發現她就站在那裡……
這是真的?還是我因悲傷而精神錯亂,一切都是幻想?
艾倫因年幼時的一場病,右腳變得不良於行,右臂癱軟無力。
自責的母親總是大驚小怪,姊姊則對他過度保護,這樣的生活讓他喘不過氣。
桃樂絲,直率又獨立,她如同一股新鮮的空氣,
讓艾倫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自由。
他們相戀、結婚,開始一段平凡的婚姻生活。直到那場意外發生,
伴隨著令人悲傷欲絕的遺憾……失去摯愛,我們要如何才能與回憶道別?
美國家喻戶曉的小說家,一九八八年獲普立茲獎。
一九四一年生於美國明尼蘇達州第一大城明尼亞波利市。在北卡羅萊納州首府羅利市長大。由於父母親特殊的教養觀念,她直到十一歲才開始上學。十九歲時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杜克大學,並於哥倫比亞大學攻讀俄羅斯研究。
曾以《意外的旅客》(The Accidental Tourist)與《鄉愁小館的晚餐》(Dinner at the Homesick Restaurant)兩度入圍普立茲獎決選名單。《意外的旅客》還曾改編為膾炙人口的電影,由威廉.赫特主演。安.泰勒個性低調,甚少接受採訪,一九八八年以《生命課程》(Breathing Lessons)獲普立茲獎時,她以正在寫作為由,婉拒媒體採訪。
安.泰勒擅長書寫家庭,描寫人物和日常生活細膩深刻。她是美國藝術文學院(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Letters)的一員。曾任圖書館員,婚後定居於巴爾的摩,此地也成為她大部分作品的背景。
美國西雅圖華盛頓大學比較文學碩士。曾獲誠品好讀報告2006年度最佳翻譯人、2007年金鼎獎最佳翻譯人獎、2008年吳大猷科普翻譯銀籤獎。
翻譯生涯逾二十年,作品近百冊,期許自己畢生以「科學的熱情和詩之精確」來翻譯。近期醫學譯作包括《凝視死亡》、《臨終習題》、《外科大歷史》、《端粒效應》、《無麩質飲食》等書。
我妻子死了,但她又回到我身邊。對我而言,這並不奇怪,最怪異的還是別人的反應。
例如,一個初春午後,我們在貝佛戴爾廣場散步,正好碰到以前的老鄰居吉姆.羅斯特。「艾倫!沒想到在這裡碰見你!」他說。他注意到桃樂絲在我身邊。她把手放在前額上方以遮蔽陽光,看著他。他眼睛睜得斗大,然後轉過來跟我說話。
我跟他打招呼:「吉姆,最近還好嗎?」
顯然,他力求鎮定。「噢……好極了,」他說:「我是說……當然,我們都很想你們。沒有你們,我們那一帶也變得不一樣了。」
他只看著我,更明確地說,只盯著我的嘴巴,好像我才是說話的人。他沒看桃樂絲,還特別把身體轉向我這邊。在這個角度之下,桃樂絲就不在他的視線內了。
我同情他。我說:「好吧,代我向大家問好。」我與桃樂絲繼續往前走。她呵呵笑了一下。
有些人則假裝不認識我們倆。他們大老遠瞥見我們,隨即嚇了一跳,表情突然改變,立刻拐到旁邊的小巷子,好像忙著要去做什麼重要的事。我不怪他們。我知道這不是一下子就能適應的。換做是我,我也一樣。我希望我不會這樣,但我還是可能做出一樣的事。
讓我不由得哈哈笑的是忘了她已經死掉的人。在這裡,只有兩、三個人跟我和桃樂絲不熟。有一次,我們在銀行櫃臺前排隊。多年前曾為我們辦理房貸的馮桑特先生看到我們,於是從大廳另一頭走過來,在我們面前駐足。「你們還住在那間房子吧?」
「是啊。」我說。
我想,長話短說也好。
我想像幾分鐘之後他大夢初醒的樣子。他回到座位,然後自言自語:咦?不是聽說……
也許,他想都沒想,繼續忙手邊的事。也有可能,他根本不知道我們的事。他永遠以為我們住的那間房子好端端的,桃樂絲還活著,我們這對夫妻仍然過著幸福、平凡的生活。
那時,我已經搬到北巴爾的摩,和我姊南蒂娜一起住在爸媽留下的老房子。那是桃樂絲回來看我的原因嗎?桃樂絲向來不喜歡我姊,認為她太愛多管閒事。沒錯,我老姊一直是這副德性。由於我是殘障,她特別愛管我。好吧,我是瘸子,右腿不良於行,右手也癱軟無力。其實,就算這樣,我還是過得好好的,只是姊姊喜歡東管西管。
噢,我還有一個毛病,就是有時口齒不大靈光。我自己倒是很少聽到。
我常常在想:桃樂絲如何決定什麼時候回來?你可能會認為她死後隨即回到我身邊,但她不是。她死亡之後,過了好久,幾乎長達一年,才回來看我。當然,我只要問她就知道了。但是說不上來為什麼,我覺得這樣的問題似乎很粗魯。所以,直到今天還是不知道。
有一次,我和桃樂絲在路上碰到公司的美編愛琳.蘭斯。我和桃樂絲肩並肩往前走,突然看到愛琳從聖保羅教會走出來。你很難不注意到愛琳這樣的女人。愛琳不只是巴爾的摩街上最優雅的女人,走到哪裡都風姿綽約,引人矚目。她身材高䠷,有著一頭銀白色的金髮。那天,她身穿飄逸的長外套,翻起襯衫衣領,外套下擺隨著春日的微風擺盪,摩娑著她的小腿。我很好奇,像愛琳這樣的人如何面對這種事?我刻意放慢腳步,桃樂絲也跟著慢下來。等到愛琳看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幾乎已經停下來,等著看愛琳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她在我們前面兩、三步的地方突然停下來。「噢……我……的……天……啊……」她說。
我們面露微笑。
「UPS。」她說。
我說:「什麼?」
「我打電話給UPS,請他們來取件,但是沒有人在辦公室。」
「沒關係。我們正要回去了。」我說。
雖然在我走進辦公室之前,桃樂絲很可能一溜煙地消失了,但我還是故意說「我們」。
沒想到愛琳只是說:「艾倫,謝謝。我想,我一定得了阿茲海默症。」
她就這麼走了,沒再說半句話。
如果她知道自己方才忽略了什麼,就真該擔心了。
我瞄了桃樂絲一眼,希望跟她分享這個笑話,但她已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接著用反思的語氣說道:「『野草莓』(Wild Strawberries)。」
「什麼?」
「愛琳讓我想起柏格曼那部老電影裡的女人。記得嗎?電影裡的那個媳婦不是把頭髮往後梳,綁了個髮髻?」
「英格麗.蘇林。」我說。
桃樂絲微微揚起眉毛,好像在說你很厲害嘛。其實,這對我來說並不難。打從念大學的時候,我就是英格麗.蘇林的影迷。我喜歡她那冷冷的、泰然自若的樣子。
「妳想,愛琳什麼時候才會恍然大悟?」我問桃樂絲。
桃樂絲只是聳聳肩。
她似乎覺得我們這樣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或許,基於這個原因,我不再問桃樂絲她為何回到我身邊。我擔心她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如果她只是像遊魂一樣漫不經心地回到生前住的地方,就像我們有時候不由得晃到老家看看一樣,我要是問起這件事,她或許會說:「噢!天啊!我該走了。」
也有可能她會認為我在問她要在這裡做什麼。換言之,她為什麼要回來。她或許會以為我在趕她走,正如朋友打算到你家住一陣子,你如果問:「你什麼時候要走?」豈不是會讓朋友懷疑你不歡迎他?因此,我覺得這麼問或許很傷感情。
要是她再離我而去,我一定活不下去。我已經歷過那樣的生離死別,別再來一次吧......
摘自《學著說再見》
安的非凡之處,在她敏於「時間」感受,往往能從「大」的尺度(Scale)去看待家庭崩壞這一件事情,因為存有距離,遂產生了一種美感。時間沖刷滌蕩,彷彿純化了一切:可惡的不再那麼銳利,可怕的不再那麼近逼,可恨的不再那麼偏激,人人坦露苦衷,了然性格得失,一種悲憫遂油然而生。家庭再次成為回歸的方向,孤獨的依靠,也是亙古不變的一種價值所在。
──傅月庵(茉莉二手書店執行總監)
看完這本書想一想,今生現世也有點像是某種以裂紋為主題的精美瓷器。
它在我們的親子關係;與兄弟姊妹同學同事師生朋友愛人的交誼、信任、背叛;還是修為操守,選擇信仰,實踐道德,追求夢想……,各種的心靈活動中分層灼燒,不斷地流布細小的隔閡,崩裂……。當畫面漸趨完整時,這個精美的瓷器就被收藏家收藏起來,玩味所有的破碎,以及隱身在裂紋裡的孤寂。
對終止的恐懼與生命的眷戀,是灼燒中最奇妙的一道火焰,它有時燒出的裂痕像笑容一樣,幫人道別。
──王小棣(導演)
安.泰勒的作品總是初看似不驚人,卻又耐人咀嚼,以平靜的口吻,述說小說中人物內心深處的波濤洶湧。他們平凡一如你我,彷彿在照鏡,我們總能於其中輕易辨認出似曾相似的身影,目睹自己的希冀與夢想、脆弱與困境,但最終總能破繭而出,這就是安泰勒送給所有讀者的,最珍貴的禮物。
──郝譽翔(作家)
安.泰勒在《學著說再見》一書再次以生澀、笨拙的人物為主角。但這新手不斷學習、適應變化的能力深深引發我們的共鳴,也帶給我們心滿意足的閱讀經驗。
──Heller McAlpin
安.泰勒才華洋溢,不斷有新作問世,擅長描寫內心糾結、個性鮮明的人物,承襲珍.奧斯汀家庭小說的傳統,進而成為美國當代最偉大的小說家……創作逾半甲子的她依然寶刀未老。
──《紐約時報》
這本小說講述的是悲傷、療癒與愛的超然力量……安.泰勒晶盈剔透的文字讓我們入迷,寫活了失去所愛的刻骨銘心,也讓我們了解在面對複雜的人生課題之時,每一個人都是初學者……這是本有關婚姻、人際關係和救贖的深刻之作。
──《波士頓環球報》
就描寫日常生活被人遺忘的點點滴滴而言,安.泰勒無疑是當代作家中的佼佼者。然而,人生正是由一大堆不起眼的瑣事和人際關係所構成。她以犀利之眼由內而外剖析人物,洞悉人生的悲歡離合。然而本書講述的不只是悲傷,還有希望……《學著說再見》因此有趣而深刻,讓人回味再三。
──《星期日泰晤士報》
一本深刻呈現美、尊嚴與希望的小說……書中角色充滿溫暖、同情心和智慧,令人動容。
──《每日電訊報》
安.泰勒刻畫真實人生,與崔佛(William Trevor)、孟若(Alice Munro)等小說大家一樣筆觸細膩,不喜獵奇,擅長書寫平凡人生……她寫來行雲流水,字裡行間充滿智慧,但不會予人精明世故之感……。她以淡然的角度探索愛、真相、悲傷與現實,也道出人與人溝通之難。
──《愛爾蘭時報》
安.泰勒溫柔、友善的筆法看來似乎老派。讀她的小說,就像被強壯、溫暖的手握著。這樣的享受不禁令人有點罪惡感。我們已經忘了這種閱讀經驗多麼美好。
──《洛杉磯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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