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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城南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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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城南走來

林海音傳

書籍介紹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眼眸靈動,嘴裡嚼著爸爸的客家話、媽媽的閩南語以及自己剛學到的一點日本話,說著唱著跳著,來到一九二○年代的北京城。

一名風華正茂、京城聞名的女記者,肩挑寡母與年幼弟妹的甜蜜負荷,嫁入一戶如紅樓夢般的中國大家庭,用細膩的心腸,觀察新舊時代的感情角力。

一位兒女繞膝、家事繁忙的職業婦女,兼具作家、編輯、出版人,縱橫台灣文壇半世紀。

她,是英子,是含英,也是林海音。

林海音,從北京城南走來,在台北發亮發光。她主編《聯合報》副刊十年,在政治肅穆的年代,重視了鍾肇政、鍾理和等老作家,提攜了黃春明、林懷民、張系國、王拓、七等生等後進。一九六○年代末,創辦《純文學》月刊及「純文學出版社」,為荒蕪的文學歲月闢出一方純淨,出版無數膾炙人口的好書。林海音的生活哲學是:愛吃、能玩、更愛朋友,她的家永遠是高朋滿座,齊邦媛、羅蘭、琦君、王文興、余光中、隱地、楊牧等人都是座上賓。

本書作者夏祖麗是擅長報導文學的著名作家,也是林海音的女兒。為了撰寫林海音精彩豐富的一生,夏祖麗循著母親的足跡,走遍台灣苗栗、板橋,大陸北京、南京、上海,復回台北,透過父母的文字、親友和學者作家的訪談,以及千餘幅舊照片與自己的親子記憶,描繪出林海音和煦明亮的身影。

女兒寫母親,同時也展開了一場尋根之旅......

序 兩代友情 林文月
自序 夏祖麗
楔子 追尋母親的足跡

第一章  一位鄉下老師1888~1922
第二章  由大阪揚帆1922~1931
第三章  爸爸的花兒落了之後1932~1939
第四章  從小婦人到紅樓夢1939~1948
第五章  英子轉來嘍!1948
第六章  ㄅㄆㄇㄈ,得吃得喝1948~1953
第七章  聯副十年1953~1963
第八章  美利堅大旅行1965.4~10
第九章  冷眼看人生,熱筆寫世相1955~1967
第十章  城南舊事1960
第十一章 我一定要好好寫篇稿子給您!1967~1972
第十二章 實踐純文學1968~1995
第十三章 永不熄燈的客廳 1948~  
第十四章 喝豆汁兒的歲月回憶 1990~
第十五章 打開奶奶記憶的盒子 1965~1996
第十六章 文格與風格 1918~
第十七章 一個觀察的人生 1918~

後記 歲月如流,人生已足 何凡
附錄
附錄一 林海音大事年表
附錄二 林海音著作書目


追尋母親的足跡

夏祖麗

飯桌上,醃得青脆爽口的菜心,嚼在嘴裡嘎巴嘎巴地。母親在對座盯著我望了一會兒,突然笑說:「聽妳嚼的聲音,真清脆、真好聽!」母親這麼開心,我也忍不住笑了。

母親一向喜歡吃,也喜歡做,更愛做給別人吃。因此誰都喜歡到她家作客,也都喜歡回請她,因為她很能欣賞出各家菜的優點,更能體會做菜主人在廚房的辛苦。她說過一句豪語:「我不在吃上委屈自己!」又說:「吃東西平易近人的人,交朋友也一樣。」

近幾年,母親糖尿病纏身,三餐頓頓得吃藥。每天還要注射胰島素,飲食更要小心控制。吃的樂趣被剝奪,可說是母親晚年的憾事吧!

偶爾血糖降到「接近」標準時,父親就會心疼地說:「晚上咱們帶妳媽去外頭吃頓飯吧,妳媽最愛吃......。」想到這兒,我知道,母親望著我嘎巴嘎巴嚼著菜心,一定打心底在羡讚。

「媽,妳也可以吃啊!」我說,「菜心多吃又沒關係!」

「不,不對勁兒。我的牙不好,吃起來不夠『漂亮』。」「漂亮」,好一個形容詞兒。我和父親都笑了。

生病減少了母親往日的犀利幹練,但是語言仍然那麼生動俏皮。靈活的語言,是母親作品引人入勝的部分原因。母親天生有一對敏銳的耳朵。小時候,我們常常會在榻榻米上,興趣盎然地聽她學童年北平街頭的小販吆喚。她的記憶力真好,幾十年前街頭的情景,那聲調、手勢、吆喝的內容,好像一直留在腦海裡。她學者水果小販放下擔子,一手叉腰,一手摀耳朵,仰起頭來,便是一串吆喝,包括產地、味道、價格、名稱都出來了,她說:「那真是意味深長啊!」母親學完了,總不忘分析一番那些小販夾上一兩句反映人情世故的話。

為了撰寫《林海音傳》,我追尋母親的成長足跡,從南半球的澳洲飛回,踏上了北京──她從五歲起,住了二十五年的地方。

第二天,在祖熾、祖煌兩位堂兄的陪同下,由澤寧姪開車,我們訪問了北京師大附小,當年的春明女中、琉璃廠、晉江會館、夏家老宅、南長街、中山公園、廠甸......。母親的北京生活都在南城,她的《城南舊事》頓時展現在我的眼前。永光寺街一號的夏家老宅,是,一棟大小有八個院子的平房,但是正院的東面卻有三間座北朝南的三間小樓房。

母親嫁到夏家後,就住在這個小樓上。大局改變後,這棟房子被分配給二、三十家人居住,院子就被動消失,僅剩下才可通人的過道。三間小樓也因年久失修而坍塌無蹤。現在聽說要把這幢住宅拆了改建樓房。

想想當年,與寡母和弟妹相依為命的台灣姑娘小英子,嫁到有一個公公,兩個婆婆,八個兄弟,三十多口的書香大家庭,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今年七十四歲的祖煃堂兄記憶猶新。他說:「六嬸(母親)和大家相處得很好,誰也對她說不出一個不字來。她並非逆來順受,卻也不會使人欺負她。她有一套大家庭相處的智慧。等到六叔六嬸經濟條件好了,就搬出了老宅。她們是夏家兄弟中,第一個搬出老宅的。把六叔六嬸兩人擱在一塊兒,就是一個字兒,新!」

南長街是他們自小組小家庭後住的地方,我就在那兒出生。在「宋媽沒有來」這篇文章裡,母親寫道:「我們在北平的家,小方院當中,有一棵大槐樹。夏季正是一個天然的天棚,覆蓋全院。大的孩子在樹蔭下玩沙箱,奶媽(宋媽)抱著咪咪坐在臨街的門檻上『賣呆兒』。我伏在書桌上,迎著樹影婆娑的碧紗窗前書寫,只聽見疾筆沙沙。寂靜的下午常是在這種環境下度過的。」

五十年後的今天,同樣的寂靜下午,我站在南長街的小方院裡。大槐樹沒了,臨街的門檻還在。我明白了,當年宋媽為什麼老愛抱著我坐在這兒。因為對面就是中山公園的邊門,南、北長街又是一條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多熱鬧呀!

一九三○年,外公最小的弟弟因為抗日,被日本人毒死在大連牢裡。外公自北京去收屍,傷心又生氣。回來不久就吐血,次年一病不起,竟然四十四歲的英年,病逝在北京。算算外公在一九二二年,從台灣故鄉頭份渡海到北京,在那兒一共住了九年。外公去世時,母親只有十三歲,是家中老大,下面有六個年幼的弟妹。外婆是個樂天知命,識字不多的舊式婦女。母親在文章中提到:「在別人還需要照管的年齡,我已負起許多父親的責任了。父親去世後,我童年的美夢從此破滅了。」

為了節省開支,外婆一家八口不得不搬離梁家園溫暖的小樓,住進北京南城南柳巷福建、台灣鄉親專用的晉江會館。在那住,不用繳房租。那天我和堂兄在胡同裡穿梭了一陣子,才找到破舊的晉江會館,裡面仍住有幾戶人,早已不是台灣老鄉了。

一家八口擠在小小的會館裡,會是什麼個情景呢?後來我在北方交大宿舍裡問祖煃堂兄,他說:「在我的印象裡晉江會館的氣氛很融洽,當時北京的台灣人社團有它的特殊性,既不屬於北京社團,又不屬於日本人,也不屬於真正的台灣。住在裡頭的人彼此了解,抱得也比較緊。我記得林家住的前院有很多花草,屋子裡的燈老是亮著,家裡一些說台灣話的鄉親走動,氣氛很溫暖。」

外婆板橋親戚文壇前輩張我軍的長子,七十四歲的光正表舅在北京寓所回憶當年時說:「愛珍表姑個性開朗、活潑、喜歡開開玩笑,我們都很喜歡她。當年妳外公去世時,北京的台灣同鄉都很為林家擔憂,但妳媽媽扛起了這個家。後來她的果敢、幹練、包容的性格恐怕就是那時鍛練出來的。以妳母親的聰明才智,是有條件唸大學的,但她放棄了普通高中,去唸北平新專,為的是一畢業就能出來工作,賺錢養家。」

孤兒寡母留在異鄉,是不是很凄涼呢?不,一點也不會。三姨告訴我:「大姐上班後經常在下班時帶些糖炒栗子、坑棗等回來,一家人晚上就圍坐火爐邊,在微弱的燈光下吃著,一點也沒有孤兒寡母的悲戚,這都是大姐帶給我們全家的。」母親在一篇文章中也寫到:「抱著一包熱栗子和一些水果,從西單向宣武門走去,想著回到家裡在窗前的方桌上,就著暮色中的一點光亮,家人圍坐著剝食這些好吃的東西,心裡滿盼望著,腳下不由得就加快了。」

母親常說,她最愛看全家人圍聚燈下的畫面,即使那是別人的家庭或是畫報、電影上的鏡頭。

一九九○年,母親和父親二度來澳洲探望我們。有一天我帶他們去參觀維多利亞畫廊,那天正是澳洲名畫家佛瑞德.麥克賓(1855-1917)的畫展。我們一邊參觀,一邊向母親解說。母親在其中一幅「迷途」(Lost)前注視甚久,畫裡是一個小男孩坐在叢林地上,用手摀著臉哭得很傷心。在澳洲開拓年代,生活艱苦,父母雙雙打工,孩子乏人照管,很容易迷失在樹林裡。

母親說:「我看了好心疼,真想把他從畫裡牽出來,送他回家!」

她買了一張複製品帶回去。

幾天後,母親從台北打長途電話來說:「我把那張『迷途』擺在書房裡,每次看著看著眼眶就紅了!」

「媽,那是畫啊!」我笑了說。

「可是妳瞧那個年代也真有這種事的啊!」她說。

「對,不只孩子會走丟,大人也一樣,不過那是一種自願性的失蹤。」我說,「澳洲自古以來就有一種swagman,這種男人情願餐風宿露,有家不歸,就愛在外流浪。唯一的伴侶就是一隻狗。一旦客死異地,被過路人草草埋葬,墓碑上簡簡單單幾個字:『他沒有留下姓名』。」

「別說了,我簡直不忍心聽。」母親說,「家是最溫暖的地方,為什麼有人想離開家呢?我可不做這種事兒!我就怕曲終人散,客人走了,看著空蕩的客廳,煙霧在燈下繞著,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哭。」

前幾年,母親熱中學粉蠟筆畫,但我一直沒有機會看到她的畫,一直到去年過年回台灣,在母親書房的書架裡才發現她的一疊畫作,除了少數幾張花鳥外,其他全是「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一類的家園景象。

這是不是就是她常說的,「家是永遠看不厭的。」

黃昏時候,到了琉璃廠。我揹著相機,左手舉著錄音機,右手拿著筆記本,站在那條專賣骨董和文房四寶的文化街上,西方遊客如織,一群群青年學子穿過這兒放學回家。

「在樁樹上二條,開始了我成為一個北京小姑娘的生活。......清晨起來,母親給我紮緊了狗尾巴一般的小黃辮子,斜背著黃色布製上面有『書包』二字的書包,走出家門,穿過橫胡同,走一段鹿犄角胡同,到了西琉璃廠......到了廠甸向北拐走一段就是面對師大的附小了。在晨曦中我感覺快樂、溫暖,但是第一次父親放我自己走去學校,我是多麼害怕。我知道我必須努力的走下去,這是父親給我人生第一個教育,事事要學習『自個兒』。」母親在「我的京味兒回憶錄」裡寫道。

我彷彿看到那個梳著小黃辮子,閃著好奇大眼睛,白淨可愛的英子,向我走來......。

「以前廠甸到春節總排滿了攤販,後面有座廟,黃鳥叼籤算命的就在那兒。」不知什麼時候祖熾堂兄站在我旁邊說。

「黃鳥叼籤算命!」母親曾說過,她小時候最喜歡在廠甸看算命的指揮小黃鳥叼著命籤給人算命。有一次算命老頭突然指向人群說:「這個小姑娘有個直挺好鼻子,主意大著呢,有男人氣,你們看著,趕明兒能做女校長!」

命運沒讓這有個好鼻子的姑娘做校長,卻成了作家林海音。

夏祖麗 作者
曾任純文學出版社總編輯,與母親林海音面對面工作了十年。是早期台灣報導文學健將。一九八六年遷居澳洲專事寫作。出版散文、報導文學、兒童文學等著作十九本。獲得1995年圖書金鼎獎、1992年中國文藝協會文藝獎。2000年由天下文化出版之《從城南走來——林海音傳》獲聯合報讀書人年度最佳書獎。 本書是夏祖麗追尋父親何凡足跡寫的傳記。

2000/10/09

BGB144

天下文化

平裝

14.8×21cm

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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