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膨與利率新時代將來臨,美元霸權能持續下去嗎?《我們的美元,你們的問題》前IMF首席經濟學家羅格夫自序
前IMF首席經濟學家羅格夫在自序中指出,全球金融體系正處於關鍵轉折點。過去低通膨、低利率的美元時代可能結束,未來10年通膨與利率都有可能上升。美元長期主導全球金融,但面對美國債務問題、政治失能及中國崛起,其霸權地位正受到挑戰。自序回顧歷史金融危機與政策經驗,提醒讀者理解債務、通膨與利率的風險,以及全球貨幣體系未來可能出現的動盪。
前IMF首席經濟學家羅格夫在自序中指出,全球金融體系正處於關鍵轉折點。過去低通膨、低利率的美元時代可能結束,未來10年通膨與利率都有可能上升。美元長期主導全球金融,但面對美國債務問題、政治失能及中國崛起,其霸權地位正受到挑戰。自序回顧歷史金融危機與政策經驗,提醒讀者理解債務、通膨與利率的風險,以及全球貨幣體系未來可能出現的動盪。
高希均教授回顧在台大、清大與中興大學的教學與畢業典禮致詞經驗,分享對年輕人的期許。他強調,畢業生應跨越專業、本土、兩岸、財富與意識型態的門檻,勇於承擔社會責任;同時呼籲受過良好教育的人,積極參與台灣現代化與文明社會的建構,兼顧物質與精神的付出,成為具格局與奉獻精神的新世代公民。
2020 年初,當我們對新冠病毒一無所知,有一群科學家也被困在家中,一邊消毒雜貨、一邊用視訊開會,試圖設計出一顆能改變世界的藥物。他們在地球封鎖、原料稀缺、時間緊迫中逆向設計分子,將一個幾乎被放棄的失敗化合物,變成全球數千萬人信賴的口服藥....
在疫情危機後的這個時代,我們很容易忘記 2020 年初大難臨頭的感覺。那年的 2 月底,日本一艘遊輪上有數百人檢驗出感染新冠病毒,於是立即遭到隔離,乘客陸續死亡。兩週後,席捲義大利的疫情風暴更是超過日本遊輪的困境。大批重症患者突然湧入醫院,讓所有醫院不堪負荷,有數百人死亡,義大利也進入了封城狀態。這種病毒傳播迅速,引發大眾的恐慌,沒有人確切知道它是如何傳播。所有人都很擔心,害怕僅僅在呼吸之間,就被鄰居、飛機上的乘客、超市或交通工具上的陌生人傳染病毒,死於非命。
這種新疾病就是新冠肺炎,Covid-19,關於它的故事,現在已是全世界家戶喻曉。
輝瑞多年前已公開分享 SARS 研究,但隨著新冠肺炎的威脅升級,公司決定公開更多關於 5231 的數據。所有製藥公司和研究機構都有機會使用輝瑞的數據,針對新型冠狀病毒的蛋白酶研發抑制劑。
輝瑞並不是當時唯一抱持開放態度的公司,在新冠肺炎來襲之際,舉凡藥廠、學術界、監管機關和公共衛生當局等各界的人士,全都聚集起來,分享對抗這種致命新疾病的科學和醫學想法,以及各種資訊和資源。
當時各公司早期研發單位的負責人,包括輝瑞的研發主管多爾斯坦,以及在羅氏工作的我,都獲邀加入「新冠肺炎治療和疫苗研發加速」(Accelerating Covid19 Therapeutic Interventions and Vaccines, ACTIV)行動小組。這是結合公私領域的合作夥伴關係,目的是制定研究策略,加快開發最有前景的藥物和疫苗。行動小組每個月都會與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和相關機構開會,包括生物醫學先進研究與發展局(Biomedical Advanced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Authority)、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FDA。美國國防部和退伍軍人事務部等政府機構也會派代表出席,曲速行動(Operation Warp Speed)、歐洲藥品管理局,以及來自學術界、慈善組織和眾多生物製藥公司的代表,全都加入了行動。
這種程度的合作可說是前所未有。
要進行下一步的研發工作,需要有 5231 的樣本。但光是要合成一個批次的樣本,可能就需要數週或數月的作業時間。特殊的起始材料得經過大約 10 個步驟才能配製出來,而每個步驟需要 3 到 8 天的運作時間。材料必須從世界各地的專業化學品公司採購,再經過適當的批次檢查、純化和常規的記錄,所有事情要完成,恐怕是漫長而複雜的工作。
幸好輝瑞仍保留一小批 2003 年的 5231,雖然只有幾公克,但已經足以開啟研究。輝瑞以毫克為單位,將樣本分給所有需要的團隊,包括生化檢測、生物檢測、毒理學測試、配方,真的是一分一毫都很寶貴。
阿勒頓的團隊仔細研究 5231,發現了三個重大缺陷。
最明顯的問題是不能口服,因為這種分子無法穿過腸壁,只能透過靜脈注射施打,不能以藥錠或藥片的方式口服。這樣的藥物對醫院裡病情嚴重的患者來說不是問題,但對廣大的居家民眾來說,卻是毫無用處。
再來是溶解度的問題。5231 在液體中不易溶解,如此一來,連能不能當做靜脈注射藥物都令人懷疑。
最後一點是這個分子本身的穩定性。5231 在血液中無法維持太久,半衰期不到一小時,這表示給藥一小時內,有一半的藥物已經分解。換句話說,若要開立 5231,必須以連續輸注的方式用藥,患者得接受幾天的靜脈注射。
當時世界各地的醫院早已不堪重負,不時上演令人恐懼的混亂場景,在病情無需住院前就先行治療,即早給藥,是必要的醫療手段。靜脈注射在大多數情況下並不實用。
阿勒頓、安德森和多爾斯坦認為任務很明確。他們必須根據 5231 的結構設計一種穩定的新分子,能有效對抗新冠病毒,同時能透過口服的錠劑方式吸收,也就是具有良好的口服使用率。而且必須在不影響安全或品質的情況下,以創紀錄的速度完成。
阿勒頓說:「看到電視上的那些新聞畫面,我們不可能坐視不管,不採取行動。」
5231 既難溶解又不穩定,而且還不能穿過腸壁。所幸,阿勒頓是藥物動力學和藥物代謝的高手。阿勒頓在 10 歲那年因為過敏服用抗組織胺,自此之後就對藥物的作用感到著迷不已。在薩福克郡,她遇到一位傑出的老師,讓她對有機化學培養出強烈的興趣,分子中原子排列方式的不同,竟然會影響人體健康,更是讓她倍感好奇。阿勒頓在輝瑞位於英國桑威赤(Sandwich)的園區擔任藥物化學家後,進入了藥物動力學和藥物代謝領域,研究如何將藥物輸送到體內需要的地方。
有數百甚至數千種原本有價值的分子,最後都因為藥物動力特性不佳,過不了臨床試驗這一關。阿勒頓是新一代化學家,決心找出藥物動力問題的真相。
阿勒頓指派歐文(Dafydd Owen)負責領導新分子的設計工作。歐文在英國紐伯里長大,原本的志願是當醫師,後來參加一日醫師體驗營,就此改變人生志向。他說:「看到醫務人員拿著手術工具,我整個人嚇壞了。」不過之前為了學醫,他也修習化學,這恰好鋪了一條路,讓他得以轉換職涯跑道。歐文十分喜歡有機合成,也就是製造分子。他在輝瑞桑威赤園區找到工作,正如他所說的,他在那裡學會「以設計擾亂生物學」。這段經歷深深影響了他。
「我在通風櫥前工作時,身旁站的就是第一位製造出胺氯啶平(amlodipine)的人,這讓我滿心敬畏。這可是讓我祖母活到 93 歲的藥。」
在歐文看來,化學是藥物研發的核心。「我對藥物化學特別感興趣,因為可以創造。最後,其他所有的學科都會來測量你的分子的某些特性,像是毒性、效能、療效,但只有化學家能操作它,然後發明更好的分子。」
2020 年 3 月 13 日星期五,阿勒頓指派歐文領導新冠肺炎口服藥的研發團隊,從疫情爆發到這一天,輝瑞所有的員工幾乎都無限期居家辦公。全球已有超過 4000 人死於這種疾病,美國各地都有病例。世界衛生組織不久前剛宣布疫情進入「全球大流行」階段。
歐文團隊的第一步是回顧 2003 年的工作,從當年抗病毒研發小組提出的所有潛在 SARS 化合物中進行篩選,免得平白錯過眼前就可能成為口服藥物的分子。不過初步篩選並沒有找出其他分子,5231仍然是最佳候選者。
下一步是嘗試以 5231 製造可口服的前驅藥(prodrug),也就是對 5231 分子進行修飾,讓它能穿過腸壁並逆轉回原形。患者吞下錠劑後,這個理論的前驅藥將可被腸道吸收,進入血液並轉化回 5231。如果這招奏效,將是快速方便的修整工作。
仔細檢查分子結構後,歐文發現 5231 基於一個明顯原因,所以無法穿過腸壁。5231 帶有一個羥基(-OH),還有另外四個氫鍵供體(hydrogen bond donor)。這些分子團具有極性,往往親水,會與構成生物細胞膜的脂肪分子互斥。
歐文透過視訊會議,組織一支由化學家組成的精英團隊,包括頂尖的設計化學家塔特爾(Jamie Tuttle)、藥物化學家薩蒙斯(Matt Sammons)、電腦模擬師楊恩(Joy Yang)和合成化學實驗室的負責人瑞斯(Matt Reese)。他們認為可在 5231上添加某種東西,暫時「蓋住」有問題的分子團。瑞斯打個有趣的比方:「這就像在分子的一側戴上手套,另一側戴上帽子,擋住那些阻止分子被腸道吸收的問題部位。」
加入一個小分子,可將羥基轉化為酯。酯類容易揮發,是水果和香水宜人氣味的由來;它們很容易穿過生物膜。一旦偽裝的 5231 通過腸壁,血液中可分解酯的酵素——酯酶,會迅速去除添加的分子團,恢復 5231 抗病毒的作用。其他可裂解的分子團,例如磷酸鹽,可用來隱藏其他的氫鍵供體。套用瑞斯的話,這些添加物可「潤滑分子」,讓分子能夠更順利的穿過腸壁。
卡古卡(Amit Kalgutkar)帶領的藥物代謝專家團隊,與這群化學家合作,測試化學家提出的候選分子是否具有必要的關鍵代謝屬性,也就是分子在腸道和血液中的穩定性,以及穿過腸壁的能力。
卡古卡的檢測中也包括人類腸道培養基的樣本,也就是我們腸胃道裡的那些東西。檢測結果顯示,化學家的候選前驅藥全都無效。卡古卡解釋:「它們全都水解了。」也就是說,它們被腸道培養基裡的酵素和酸所分解。不僅添加的帽子和手套不穩定,就連分子的主要結構,也在強烈的消化環境中分解了。
這樣的結果其實並不令人意外。卡古卡說:「胜肽模擬物都會遇到蛋白水解的挑戰。」換句話說,試圖模擬蛋白質的藥物,往往會被生物體內切割蛋白質的酵素所破壞。
快速修整的道路,顯然是走不下去了。
所以只剩一個選擇:設計全新的分子。這種分子必須有 5231 的抗病毒特性,但沒有 5231 在藥物動力學上的缺點。一般得耗費幾年的工程,歐文的藥物化學家團隊卻必須快馬加鞭,在幾個月內完成,而且必須在全球健康陷入緊急狀態的期間進行。
歐文坦承:「我很害怕自己會感染新冠病毒。買來的雜貨我全都會消毒一遍,放在車庫裡隔離48個小時。我還買了第二臺冰箱,因為我認為必須儲存食物。我們不知道事情會演變成什麼狀態。」他的孩子已經夠大了,基本上可以獨立,但他擔心住在英國的父母。「我告訴他們,要是他們生病了,我也去不了。」
阿勒頓補充道:「就跟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一樣,我們每個人都有很多挑戰必須應對。」
愈來愈多國家進入封鎖狀態。截至 4 月中旬,全球已有超過 10 萬人死於新冠肺炎,連當時的英國首相都進了加護病房。輝瑞公司總部所在的紐約市,成了這個疾病的新熱點。光是 4月 7 日這天,就有 815 名紐約居民死亡。聯邦政府派遣超過 1000 名軍事醫務人員前往紐約,國民警衛隊則承擔起收殮死者遺體的沉重任務。
我有幾位在學術界的前同事,身處紐約市醫院的前線,透過和他們交談,我聽聞了醫院工作人員每天面臨的挑戰和悲劇,也愈來愈擔心住在皇后區的岳父岳母,他們都 80 歲了,但我和妻子卻被困在 6000 公里之外。他們要如何確保安全呢?
就和許多人一樣,歐文的化學家團隊也被困在家裡,只能透過視訊審查 5231 的分子結構,決定該保留和丟棄哪些部分。歐文說:「我們的任務其實就是幫分子動手術。」
他們關注的第一個焦點,是針對阻礙分子穿過腸壁的部分。他們想要去除羥基,減少氫鍵供體的數量,並增加碳含量,讓分子更具親脂性,也就是更容易接近脂肪。他們明白要達成目的,得更換掉分子的一大部分。
但進行這些重大改變時,他們還必須保留 5231上能夠鎖定主蛋白酶半胱胺酸殘基的部位。考慮種種條件之後,塔特爾的團隊開始設計理論分子,這個分子不僅要能抑
制主蛋白酶,還要能做成口服錠。他們提出的理論分子很多,遠超過團隊實際上能合成的數量,所以需要楊恩以電腦模擬每個理論分子在人體內的行為,像是容不容易穿過腸壁,以及與半胱胺酸殘基結合的能力。只有看起來最有希望的分子,才會進入真正的合成階段。
第二章中,我們已經見識過電腦模擬的力量。在疫情期間,當人人都試著避免待在公共空間之際——例如實驗室,電腦模擬就更顯得珍貴了。
塔特爾和楊恩完成理論工作後,瑞斯和合成化學家團隊開始冒險出門,前往實驗室合成那些最有前景的分子。歐文說:「當我在家中消毒各種用品,設立居家辦公室時,我那些勇敢的同伴回到了實驗室。」他們需要康乃狄克州州長的特別許可信才能前往工作地點。輝瑞格羅頓(Groton)園區的設計,原本是可容納 3000 人,但在疫情大流行期間,大約只有 40 名科學家將車子停在偌大的停車場。瑞斯和他的團隊成員,常常孤獨的走在充滿回音的走廊。
合成團隊的工作基本上是製造一種分子,模擬新冠病毒的主蛋白酶所「期望看到」的東西。他們決定不用普通的胜肽,因為在腸道中會快速遭到分解;人造胜肽對消化酶更具抵抗力,比較穩定,於是成為首選。病毒的蛋白酶,通常會與多蛋白上的麩醯胺酸殘基和白胺酸殘基結合(麩醯胺酸和白胺酸為胺基酸),因此塔特爾的設計團隊,要尋找「看起來像」麩醯胺酸和白胺酸的化學「插件」。理想上,這些模擬物與蛋白酶的結合力,會超過原本的胺基酸,換句話說,藥物將會「贏過」多蛋白,搶先黏住蛋白酶這把分子剪刀。
瑞斯他們選出一個可模擬白胺酸的插件:雙環脯胺酸類似物(bicyclic proline analogue),這是天然胺基酸修飾之後得到的化合物。楊恩對它進行電腦模擬,發現效果非常好,正是蛋白酶能辨識的結構。此外,由於它會成為一個大分子組成的一部分,比較不易受到消化酶的分解,有助於提高口服使用率。
雙環脯胺酸類似物在自然界並不存在,但可從菊科植物的萃取物開始製作,經歷漫長而複雜的過程合成出來。整個過程所需的成本高昂,而且可能耗時數個月。由於當時並沒有大規模的工業應用,所以實際上的存品很少。最初要合成候選分子時,輝瑞是以毫克為單位訂購這種原料。
看似頗有前景的分子結構,愈來愈受團隊關注,使得罕見的雙環脯胺酸類似物也變得愈來愈重要。若要進一步測試候選分子,並期待進入最終的臨床試驗,他們勢必需要更大的量。於是輝瑞的外部採購團隊,開始搜刮世界各地化學廠的庫存。根據他們當時的估計,這種珍貴的物質在地球上一共只有 9 公斤。
輝瑞幾乎全數收購。
與此同時,安德森正以最快的速度,重建輝瑞在抗病毒領域的專業能力。她聘請經驗豐富的病毒學家,建立符合生物安全三級標準的實驗室,以便安全處理新冠病毒,並可隨時測試任何潛在的臨床候選藥物。
她的團隊承擔的重要任務之一,是開發新的體外試驗法。臨床前藥物研發所用的檢測方法通常比較簡單,對校準的要求也不太嚴格,並不符合提交藥物給監管機關時所需的標準。安德森決定這次要一步到位,讓輝瑞所有的新檢測都達到監管機關要求的品質。這意味著在研發前期就必須投入更多的工作和經費,但好處是時程會縮短,能儘早將試驗成功的藥物提供給患者。他們尋找能夠以高通量檢測法測試化合物的合作夥伴,透過外部合作加速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