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立場不過是群體認同的延伸?《善惡》深度解析脆弱的意識型態如何被操控
你是否相信自己的政治立場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選擇?根據《善惡》所引用的心理實驗,事實可能恰好相反。研究顯示,我們的政治信念其實非常容易被操弄與扭曲,甚至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完全相反的立場辯護...
曼德拉效應(Mandela Effect)指的是一群人的歷史記憶,與正式可靠的歷史記載完全不同,並堅信自己的記憶正確無誤。2009年一位女子,說她記得曼德拉於1980年代在南非一處監獄逝世,但其實曼德拉2013年才以95歲高齡去世。曼德拉效應現象之所以興起,延續至今,是因為相信自己的記憶不會有錯的人,總能找到跟他們一樣記憶有誤,卻又無比自信的人。
有句老話說,不記得歷史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轍,但是萬一不同的人記得的歷史完全不同,該怎麼辦?
2009年,一位名叫菲歐娜.布梅(Fiona Broome)的女子,說她記得尼爾森.曼德拉(Nelson Mandela)於1980年代,在南非的一處監獄逝世。曼德拉因為陰謀推翻南非的白人政府,被判處無期徒刑,就在這處監獄服刑。但其實曼德拉於1990年獲釋,透過談判廢除了種族隔離政策,於1994至1999年擔任南非總統,並於2013年以95歲高齡去世。
曼德拉在2009年還活著,但布梅卻宣稱看過曼德拉死訊的新聞報導,包括世界各大城市發生暴動的新聞,她印象非常深刻。而且她還發現,其他人也有類似的記憶。但誰也無法從史書、新聞報導,或是任何可靠的消息來源,找到能證實他們的記憶正確的證據。
一群人的歷史記憶,怎麼可能與所有正式可靠的歷史記載完全不同?早在布梅領悟之前,認知心理學已回答了這個問題,答案並非這些人的心理有問題。我們都會遇到類似這種尋常記憶失靈扭曲的狀況。你記得「星際大戰」的達斯.維達曾說:「路克,我是你的父親。」或寇克艦長說:「史考提,把我傳送上去。」這些話?其實這兩個角色根本沒說過這兩句名言。如果你對這兩句話有印象,那是因為你聽過他們說過類似的話(維達說的其實是「不,我是你的父親」,寇克說的是「史考提,把我們傳送上去」),而且你也聽其他人說過不正確的版本。
很多人認為記憶就像錄影或是電腦硬碟,將我們認為重要的事件的完整副本儲存起來。我們的回憶很逼真,又能輕易想起,所以就認為這些記憶是真實的。但150年來的科學研究已經證明,記憶是可以重建,也可以回憶的。我們感覺自己在擷取一段記憶,有時候其實是在結合不同來源的資訊,建構過往事件的一個版本。看似一段連貫的記憶,實際上可能是發生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多段經驗的混雜。
人的記憶甚至有可能夾雜從別人那裡聽來的細節。記憶若有缺口,也會自行以預期或假設填補。我們在寫這本書(《為什麼我們會被騙?》)的期間,有時也會爭論某些主題以前是否寫過,又是何時寫的。我們的記憶即使不一致,只要看看已發表的著作,就能知道誰對誰錯,不會一口咬定我們活在兩個平行時空。
菲歐娜.布梅就是認定自己跟別人活在不同的時空。她堅稱她所記得的曼德拉之死,以及全球各界對於曼德拉之死的反應的所有細節,全都是正確的,而且屬於另一個現實,又稱「分叉的時間線」。在另一個現實,曼德拉確實於1980年代逝世。她等於是認定自己的記憶不會有錯,所以不接受關於她的經驗的正確解釋。她認定自己的記憶正確,所以她能接受為何其他人的記憶與她不同的任何解釋,再怎麼荒誕都接受。認為現實在改變、在分裂,所以不同的人經歷的事件次序才會不同(而不是以各種可預期的方式,記錯同一個次序),這種觀念叫作「曼德拉效應」(Mandela Effect)。愈來愈多人的鮮明記憶,其實與一般認為的現實不同,卻堅信自己的記憶正確無誤,還拿「曼德拉」效應為自己開脫。
曼德拉效應造成的記憶差異,多半是兩個或更多類似的記憶痕跡(memory traces),合併成一個記憶。舉個例子,很多人都記得小時候有一款花生醬品牌叫 Jiffy,但 Jiffy 花生醬根本不曾存在過,吉比(Skippy)與 Jif 這兩種品牌的花生醬倒是存在過(至今也依然存在),而「jiffy」是一個英文單字。同樣道理,有些人記得有一部關於精靈的電影,片名叫 Shazam,主角是喜劇演員辛巴達(Sinbad)。但實情是辛巴達出現在一九九○年代的另一部電影,穿著類似精靈的服裝。大約在同一時期,籃球明星俠客歐尼爾(Shaquille O’Neal)在一部名為「精靈也瘋狂」(Kazaam)的電影飾演精靈。1970年代還有一部與精靈無關的電視節目叫Shazam。尼爾森.曼德拉其實有很大的機率死在獄中,他的同胞史蒂芬.比科(Stephen Biko)就在1977年被警方拘留期間逝世。彼特.蓋伯瑞(Peter Gabriel)寫了一首流行歌曲紀念此事。整個1980年代,南非確實發生反種族隔離暴動,世界各地也確實暴發反種族隔離示威。如果你在1990年代很少關注南非,就很有可能將這幾項事實合併成一種信念,誤以為最知名的南非黑人領袖一定是死在獄中,而且你是在電視新聞看見他的死訊。一九八○年代的人要吸收新聞,最常見的途徑是收看電視新聞。
有些曼德拉效應的支持者認為,那麼多人對於過往有相同的記憶,恐怕並不是因為尋常的記憶扭曲。但事實並非如此。曼德拉效應的例子,全都與知名的新聞事件、領導人、產品、電影,以及名流有關。曼德拉效應的這種記憶合併,是可以預測的,也很常見。如果有非常多小朋友看過「Berenstain Bears」系列的書,那幾乎可以斷定,會有很多小朋友記錯,把書名記成「Berenstein Bears」。結尾是「stein」的名稱,比結尾是「stain」的名稱普遍多了。而且很多人看見不常見的「Berenstain」,可能就誤認、誤唸成「Berenstein」。少數人記錯不奇怪,每個人都記對才奇怪。
此外,人的記憶很少是獨立的,也很少是完全私人的。我們會與親朋好友說起自己的經驗,而且每次擷取回憶,回憶的內容都會改變,所以一次又一次討論回憶,共有的回憶就會扭曲。網際網路與社群媒體,會讓記憶扭曲發生得更快,因為你的信念無論有多麼不合情理,多麼違反物理定律,在網際網路與社群媒體上,都能找到同樣擁有這種信念的人。(對了,在「星艦迷航記」,史考提真的說過:「我不能改變物理定律。」)要記得,只要聽見別人用量子力學解釋人類行為,就要把謊言偵測器開到最大。
人的記憶會變,而且很多人對自己的記憶太有信心,這些現象其實並不奇怪。這些現象幾十年來都為人熟知。比較奇怪的是,有些人一口咬定自己的記憶絕對正確,甚至會依循荒誕的信念系統,包括分叉時間線、另類現實,以及遍及全球的陰謀論,去修改每一則關於曼德拉的新聞,刪除網際網路上每一則關於 Jiffy 花生醬的貼文,以證明自己的記憶正確。就像誤以為 Lustfaust樂團確實存在,記憶錯誤的風險似乎很低。辛巴達究竟有無出現在精靈電影,或是一本童書的書名究竟含有哪一個母音字母,其實並不重要。但人若是不接受科學對於現實的合理解釋,反而擁抱偽科學與陰謀論,那問題可就嚴重了。我們若是相信所有的地理區域不存在,或者從古至今的歷史是假的,那問題可就嚴重了。掌權者若宣傳另一種版本的歷史,做為征服與種族滅絕的藉口,那可就是攸關生死的問題。
就我們的判斷,曼德拉效應現象之所以興起,延續至今,是因為相信自己的記憶不會有錯的人,總能找到跟他們一樣記憶有誤,卻又無比自信的人。在很多情況,認為別人也有相同的記憶,就代表這份記憶是正確的,是合理的想法。一場會議過後,若大多數與會者,對於會議內容的記憶都相同,那少數一兩位有不同記憶的與會者,有可能是記錯了。如果一對父母對孩子的行為的記憶相同,但孩子卻有不同的記憶,那八成是父母的記憶正確。但你若是一心認定自己的記憶正確,這種觀念成為你心中無可動搖的鐵律,那你難免就會得出荒謬且對自己不利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