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立場不過是群體認同的延伸?《善惡》深度解析脆弱的意識型態如何被操控
你是否相信自己的政治立場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選擇?根據《善惡》所引用的心理實驗,事實可能恰好相反。研究顯示,我們的政治信念其實非常容易被操弄與扭曲,甚至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完全相反的立場辯護...
年過五十之後,我才認識到自己真正擁有的能力,不過就是堅持而已。
從一年前開始動手寫下這本書裡的第一篇,一邊寫著,父親也一邊繼續在老著。等到書已完成,回頭再看到當時記下的點滴,竟然許多已是無法再按鍵重來的記憶。
父親的話更少了,打盹的時間更長了。現在的他,有時會突然抓住我的手握著,所有他再無法組織成字句表述的感受,只能寫在那掌心裡。
我想,我要用文字記下的,就是在那樣的一握裡,所有以前的我所無法懂得的人生。
大多數的我們都在記憶過去,但是我彷彿想起了我的未來。
所有在眼前的路,其實我們都知道它會帶我們前往何處,只是我們都不願意承認。那樣的前方並非未知,有可能是早就在生命中發生過的種種,只是我們從來都逃避或未正視。譬如說,孤獨。或者是,悲傷。
我們都希望青春期的格格不入與自我懷疑不要再發生,曾經閉起眼咬緊牙跨越過的兩難與背叛不會留下紀錄,但是我現在漸漸相信,人生的下半場不過是同一張試卷的重新作答。
那時,我還沒出國念書,在報社上班,下班回到家都近晚上十點。因為年輕好勝,我還跟出版社簽了好幾本書的約,同時接了報社許多的採訪稿,努力賺稿費存錢,心裡還沒放棄留學的夢想。所以過了午夜便是我挑燈夜戰的開始,埋頭寫稿。母親身體不好,總是早早就寢了。父親通常晚睡,在客廳裡看他的電視。
某天,他忽然伸頭進我房間,問我要不要喝疙瘩湯。
父親拿出冰箱裡的剩菜,我們家裡管那叫ㄓㄜˊㄌㄨㄛˊ。我從來不知道那是哪兩個字。就像許多在我們家裡會講的外省地方土話,從來只會說卻都不會寫。父親用大碗裝上一點麵粉,再放進一小匙清水後,就快速用筷子如打蛋般翻攪,於是碗內就會出現一把如綠豆般大小的麵珠,倒進大鍋菜的熱湯裡滾煮,接著再一次重複同樣的動作。從頭到尾我都在旁邊看著,這是父親唯一完整示範教學過的一道點心。
「記著,水絕對不能放多了,那樣就結成了死麵塊。不能急,慢慢打,小麵疙瘩才鬆軟好吃。」父親說。
後來,在許多館子裡吃到的麵疙瘩,正是父親所說的那種「死麵塊」,大如香菇,硬如牛腩,被我認定全是冒牌貨。我家的麵疙瘩一粒粒滑溜如蛋花。
在美國留學的時候,遇到下雪的冬夜,我也會依父親教的做法,為自己煮碗疙瘩湯取暖。
唯一不同的是,再也不會聽見母親第二天起床後,看見廚房洗碗槽裡堆放的鍋碗,她一定會用揶揄中又帶著默許的口吻補上的那一句:「你們爺兒倆昨晚又吃疙瘩湯啦?」然後就會聽見她開始洗鍋的聲音……
‧ ‧ ‧
我的人生上半場,現在想起來,在那時就算結束了。
那個幾乎像是可以從此安穩幸福的家,還有我以為沒有理由不會實現的幸福想像,接下來卻一步步走向壞空。
在歷經了這些年種種劇變後的我,如果還能找到什麼力量在支撐著我往前,我想就是類似的、許多以往並不覺得有何重要的記憶。
當一切已物是人非,那些在殘圮中赫然發現的小細節,往往會產生強大的能量,如同科幻電影中由一個基因化石可以復原了整個侏羅紀。
人生階段的分界,未必是以時間來度量。拋開了線性時間的枷鎖,也許會發現,下半場才是故事真正的緣起。我們的上半場過得何其匆忙粗糙,並不曾看清楚試卷上的問題為何,卻總以為標準答案的存在。
寫作,如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意義,就是填上屬於自己的答案。
常遇到《何不認真來悲傷》的讀者問我,寫這樣一本書是否給我帶來了療癒?我的回答總是,是的,但不是在當下的那個寫作過程。因為療癒不是一場驅魔,或是一陣大悲大喜的解放,它是一個每天在進行中的功課。真正的療癒是學會了如何在滿目瘡痍中,找到了那些強韌的生命碎片,進而發現,以往那座人人奮力攀登的高塔,原來可能不堪一擊。從求之不得到心安理得,只有靠誠實的不斷自我對話。
不再逃避生命底層我們終須面對的告別與毀壞,之後才是療癒真正的開始。
這本《我將前往的遠方》,某種程度來說,更像是記錄了我接下來的自我修補。
年過五十之後,我才認識到自己真正擁有的能力,不過就是堅持而已。
難關還在持續,悲傷讓人安靜,我期許一個更清明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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